为了等县革委会领导,本应该3月2日举办的开学典礼,一推再推,3月6日才举办。县革委会领导的讲话中,证明了孙硕主任的说法:“县革委会十分重视这次推荐升学招生工作,咱们县就这一所中专,师范就是县里的最高学府。我们挑了又挑,选了又挑,把你的这些优秀同学留了下来……”
3月7日,星期一,正式开课了。第一学期的课程设置是:《社会发展史》、《政治经济学》、《中国文学简史》、《古典文学》、《现代汉语》、《古代汉语》。
在中学没学到什么东西,幸亏微拉和杜鹃家书多,使我涉猎了一些知识,但是那些都是碎片知识,现在能系统学习了,我十分珍惜这一机会,一头扎进了课程里。
怀德师范是中专,上课和初中不一样,一周六天课,六门课程每天一门,上午上课,下午讨论,晚上自习。
每一大课都讲两章。例如《社会发展史》一共六部分: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文社会、社会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社会;每一个社会又有生产力、生产关系、上层建筑、经济基础、意识形态、历史人物等几章;一本书四十章左右,二十周讲完,平均每周两章,而每周只有一天课程,所以讲得很快。再如《中国文学简史》又分先秦、两汉、三国、两晋,南北朝、
五代十国、隋唐、宋、元明、清、近代等十二个部分;先秦又分上古、夏、商、周、战国、诸子百家、代表人物,代表作品等八章,近百章分两学期四十周讲完,每周一节大课,平均2.5章。
如此繁重的课程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穿起碎片的过程,对于其他同学,几乎就是灾难。尤其是小学都没打好基础的同学,简直就是鸭子听雷——不知所云。
于是乎在下午讨论时,有的同学回答问题笑话百出,甚至把“古之圣人必有师”,答成古之怪人……我从中听明白了,同学中不会拼音的有之,不会用字典的有之,不会读课文的有之,说话语无伦次的有之,记录提笔忘字的有之……
一个月下来,我对政文班的同学构成有了初步的了解:十七名知青中只有窦志是党员,其余三分之二的农村青年中有二分之一是党员,或是大队书记,或是大队主任,或是妇女主任,或是治保主任,或是生产队长;还有3个复员兵,4个代课老师,5个文艺骨干……
最大岁数的叫王全,30岁,据说都有了孩子,他会打扬琴、拉二胡;岁数最小的是舒臣,21岁,家中三个姐姐,就她一个男孩,父母是土产公司下放的五七干部,对他尤为宠爱,学习基础很好。
从学习上说,第一阵容已经脱颖而出:有我、舒臣、董纪贵、陈智英、钱学珍、孙向红、冯明礼,我被公认为第一。但是,也有单科突出的,窦志就是其中一员,他政治课比较突出。不过,他有时比较偏颇,例如,学《社会发展史》原始社会新石器时代时,他就背了***诗词,贺新郎《读史》:人猿相揖别,只几个石头磨过,曾记得,小儿时节……就以一盖全;他十分崇拜***,谁说半句对***有争论的话,他就会跟你喋喋不休;因为我和他、老盛一起上课,一起下课,一起吃饭,一起洗漱,被称为桃园三结义,我们虽然没有歃血为盟,但是对大家的封号也欣然接受了。
一个月后,班级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选举了党支部和班委会,窦志当选为支部书记,杨德友当选为班长,周绍春当选为生活委员,王淑珍当选为文娱委员,我被当选为学习委员;另一件事是我们班有一名叫高振云的同学跟一名女知青換了学校,那名女知青叫李桂兰,一个长得小巧玲珑,说话声音很好听的,高鼻梁大眼睛的女生,她被录取的学校是位于通化地区柳河县境内的一所军工技校。
这一个月内,白莉仍不在学校吃住,每天到校总是不吱声不粘语的,躲在后排座的角落里。平时,我的三人总一起行动,她见了也不直视我们,和其他女生低头走过。因为她跟谁也不说话,老师也不提问她,很快就得了一个绰号——“老蔫”。
师字口的学校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花钱。我们的伙食费是每月18元钱,平均一天6角钱,早晨是小米粥、窝头、咸菜,中午是窝头、各种炖菜,诸如炖白菜、炖土豆、土豆纯白菜、炖萝卜、炖粉条、粉条炖萝卜之类,晚上是高粱米饭或小米饭,咸菜、各种汤,诸如小白菜汤、菠菜汤、黄豆汤之类,每周一顿细粮,或馒头或大米饭;书都是发的,这方面比伙食强,所开学科不仅有课本,还有相关的辞典、名词解释、文选等工具书,还发笔记本、作业本,钢笔水一个窗台一瓶,随便抽;除此之外,我们的学生证还可以享受学生票,坐火车、长途客车、买电影票都优惠,同时节省下来的饭票还可以退钱,退粮票。
为了解决牙祭问题,我常随窦志、大盛出去,到二十家子知青那去吃饭,去得最多的是薛家环家。他爸爸是抗美援朝老干部,在县医药公司当经理,虽然生话也不富裕,但是,我们一去,老爷子就沏叶子,递烟笸箩,随后就张罗饭菜,请我们喝上两口。
另一去处就是飞机厂场站宫站长的儿子宫民那里。宫民和老盛是一个户的,吹笛子的,长得比我还高,长相特帅,他是75届知青,76年就参军了,77年调到县武装部。我们一去,他就总是买通食堂大师傅,给我们炒菜吃细粮,有时还能喝上酒。
还有一个叫李树军的,原来是二十家子供销社的,是窦志他爸爸的属下,二十家子原住农民,和我们一起升的学,被四平商贸学校录取了,经常回来,回来便去师范找我们,请我的下馆子。他总说两句话:一句是窦老爷子对他有恩;一句是我是在职上学的,有工资。
总跟老盛、窦志打秋风,我也偶尔请一把客,我有积蓄,爸爸每月还给我10元钱,请两次客不在话下。但是,他俩比花他们的钱还心疼,每当我再提出花钱时,他俩都会阻止我。
这一天,收发室的孙老师在我们吃饭的路上又开喊了。他是一个单身老人,长得象平原游击队里的松井似的,脾气也很隔路,说话又臭又硬。但是他的心很善良,哪个学生遇到困难,他都解囊相助。一听到他的喊声,就知道有同学来信了,听到他喊我的名字,我便跑了过去。我收到了一封来自吉林省商业学院的信,我知道是爱华来的,是掛号信,大大的信封,背面写着“内有照片,勿折。”我拆开信便看:
哥您好:
开学一个月了,早想给你写信,只是胶卷没用完,今天终于用完了,冲印出来邮给你,照的不好,别见笑。
我的学习、生活都很好,勿念。我每个星期都去军营,给林羽说衣服、洗脚,他当班长了,还要考解放军艺术学院呢?他说我都是大学生了,他也要撵上我。
我们开了国际贸易课,英语课,老师们说,中日、中美建交了,以后这个科目肯定火,学英语挺难的,但是我觉得很有意思,我能学进去!
你们学校怎么样?学习忙吗?伙食好吗?住宿条件好吗?望来信告知。
哥,你给我的照相机是我们班唯一的一部,同学们都围着我转,又见我穿军装,都以为我是高干子女呢。我告诉她们,我就是个农民,我什么时候也不会忘本的。
此致
I LIVE YOU
爱华1977年3月31日
抽出照片来,有校门,宿舍,食堂、教学楼、教室、操场,还有她和林羽、同学们照的合影。宿舍是床,饭菜是细粮,让人看了真眼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