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论文发表了,这是我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刋物上。刋物的稿费比报纸要高出二倍,1500字的论文竟得稿费60元。我请白莉和儿子去了一趟长春,在长江路吃了一顿火锅。这是她俩第一次吃锅,花了17元。长江路的露天服装市场有一里路,全是个体业户,四个摊面,加上路两侧的门市房,足有一千个摊位。听说这些个体户最小的都是万元户,十万元的都有。他们的服装不仅样式新颖,而且可以讨价还价,要20元的可以讲到10元。我第一次被市场的大潮震悍了。
回到家里,刘娜来了,是给我送票的,她说:“空政歌舞团明天到咱们机场慰问演出,金浪搞到了三张招待券,让我给你送一张来,我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也去。”
我很喜欢看专业文艺团体的演出。小时候妈妈经常带我去看戏,那时的剧目都是古装的,穆桂英挂帅、谢瑶环、狸猫换太子什么的;文革时是样板戏的天下;近二年出现了轻音乐会,演员不多,便出形式却五花八门,有演唱、舞蹈、魔术、杂技、小品;这次是部队来演出,我当然不能失去机会了。
我不顾白莉嚼舌头反对,义无反顾地去了机场。金浪、欧其鹰、金浪父母都在机场大门呢,他们怕我被哨兵阻挡,专门等候我呢。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飞机场,因为演出是在晚上,干脆看不见飞机。虽然如此,但是能进到机场里面也感觉心满意足了。尤其是看到地方一些高官也来,更感到自己身价倍增。人们鱼贯入场,能容纳千人的礼堂坐无虚席。
公主岭机场是师级建制的作战部队,对外称空军73师。公主岭有两个师级单位,另一个是省农科院。
礼堂中,部队的战士们在唱歌,拉歌。有唱《十五的月亮》的,有唱《血染的风采》的……虽然声响震耳,但是那不是在唱歌,是在喊歌。你想,把抒情歌曲用男生大合唱的形式去演唱会是什么效果呢。
礼堂的舞台很大,比十屋公社礼堂的舞台大出三分之一,灯光完备,完全可以演全套的样板戏。
最前面三排都是女兵,机场领导和地方来宾坐在四五排,身后三排是飞行员。
大幕徐徐拉开,演出开始了。第一个节目是大合唱,一看阵营便知道这台节目多么正规,多么精采了。
六十多人的合唱团在后面站成四排,三十多种乐手坐在前面。
主持人徐步走上舞台,圆柱形的追光灯照在了他(她)们身上……
第一支歌曲是男女声合唱《我爱祖国的蓝天》,乐曲声起,男生领唱,追光灯照在了第三排中间:
“我爱和祖国的蓝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白云为我铺道,东风送我飞向前!”
女合:“金色的朝霞在我身边飞舞,”
男合:“脚下是一片绵绣河山。”
合:“啊~啊……”
女合:“水兵爱大海,”
男合:“骑兵爱草原,”
合:“要向我飞行员爱什么,我爱死国的蓝天。”
部队就是部队,合唱队员的个儿都一般高,穿着一样的军装,乍一看就象一个人似的。到第二段了,女声领唱,追光照在了第二排中间的女兵身上……
我不由“啊”了一声,是她!是微拉!
“我爱祖国的蓝天,红日照我把敌歼,美丽的长虹搭起彩门,迎接着战鹰胜利凯旋……”
是她!那么熟悉的声音,就是她!我在心里喊着“微拉——微拉……”我再也坐不住了,心想一定要见着她!我看了看前后左右,金浪在我的前排中间位置,我比较恭边,左边是两位等官,右边是金浪父母,我后面是飞行员,欧其鹰在金浪的后面。
我跟金局小声说:“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去厕所一趟。”便猫腰挤过两位军官的膝盖,快步到了左边休息厅。
怎么才能见到微拉呢?我开始寻探地形了。我发现窗外停着两台大客车,那里有穿着大棉袄的女演员在走动。我便出了礼堂正门,绕到了大客车附近,发现有演员从礼堂的门出来,下几级台阶向客车走去,又从车上拿出道具原道回去。我断定,那个门是通行舞台的门。因为十屋公社的礼堂就是这么设计的。
我凑到大客前,和司机搭讪道:“你们歌舞团有一名女演员叫孙英敏来了吗?”
司机哪知道演员的名字,便召喚一个女演员过来说:“这位地方老乡要找你们团的女演员,你跟他说吧!”
“你好,你找谁?”女演员问道。
“有一个叫孙英敏的吗?”
“你怎么认识我们导演啊?”
“我们是小学同学,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刚才我看见她在舞台上领唱呢,您能让她和我见一面吗?”
那个女兵想了想说:“我是新兵,管道具的,怎么跟孙导演说呀!她要是不出来,我也没办法呀!”
“咱们这么办行吗?你找来纸笔,我给她写个条子,你只要把条子递给她就行了,我就在这儿等着,她要不想见我,我就走,也不怨你!你看行吗?”
女兵想了想说:“行吧!您上车来写吧!”
“谢谢!太感谢您了!”我边说边跟她上了车。
我在纸条上写道:“微拉,我是汤庆北,在客车边等你!”
“就这几个字,行吗?”女兵怀疑地看着我。
“她会看明白的,她要不想见我,写再多也没用!麻烦您了。”
女兵进去了,我在车下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
十多分钟过去了,那扇门开了,女兵在前,微拉高挑的身影出现了,我向前迎去。
“庆北!OH MY GOD !这是真的吗?”她还是那么奔放,扑过来拥抱我。
那个女兵楞了一会儿,这身跑向了舞台。
“你是天上掉下来的吗?给你写信也不回,你快告诉我,你现在干什么呢?”她又把我推开,嗔怒地问道。
我极力用简短的语言叙述了我当前的情况……
“天意!这是天意啊,这是我最后一次在部队演出了。维卡转业了,她组织了一个歌舞团,在深圳单干呢。我也提出转业申请了,明年要大裁军了,我不等被裁了,先行一步。维卡的歌舞团舞蹈是强项,声乐比较弱,我得去帮她。她答应给我年薪20万。”微拉说道。
“维卡姐是什么职务转业的?你现在是什么职务?”
“她是副营转的,我是副团,维克多是副师,当旅长了。爸爸妈妈又被沈飞聘去了。你爸还好吗?”
“还好!虽然84岁了,但是他是大夫,知道保养,自从有了孙子,精神多了!”
“你都有儿子啦!多大了?”微拉严肃地问。
“五岁了,都上小学了。”
“你混蛋!我说你咋不回信呢?原来你早就结婚了!”
“是你允许的呀!你写信……”
“那是骗你的!你还写信向我要照片,你看见照片了吗?你那么聪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你还单身哪?”
“你以为呢?”
“你都快30了,这么多年没联系,你为什么不找呢?”
“找什么呀!你们男人都是混蛋,那个季申科也和姐姐离婚了。”
“为什么呀?维卡姐那么漂亮……”
“为什么?我不漂亮吗?不也被你甩了吗?他因为姐姐晚要孩子就……”
“我和他可不一样!我是怕耽误你的前途才……”
“才另寻新欢的!当初安排你当兵,你不干,如果在哥哥手下你现在至少能干到营长……”
“导演!该你上场了!”那么女兵喊道。
“让B角上——”微拉喊道。
我乘这个停顿转了话题:“微拉,现在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我们不说这些好吗?我们还是好朋友吧!你说你要去深圳,我想求你一件事行吗?”
“什么事?你尽管说,你不仁,我不能不义!”
从这句话中我听出微拉没有和我决裂的意思,我便把我和钱莹的事跟她细细地说了。
这回微拉听明白了,理解我说的为了她的前途的话了。她被我对朋友的真情感动了,跟我说了实话:
她在解放军艺术学院和中央音乐学院的一个著名男高音发生过一段恋情,那人出国后就没了音信。之后,有许多高干子弟追求她,都被她拒绝了。他等了那个男高声四年,最后等来的是他带着一个维也纳姑娘回来了……
微拉最后说:“你放心,我一定找到钱莹,我们在深圳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