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二月份,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夜,早晨起来,强推开门,大雪足有一尺厚。房顶的雪被风旋削成船舷形,厚厚地向前斜探看,象宫殿伸出的拱檐。
冷风扑面而来,我急忙把大棉袄的麻融大领立了起来,仓房盖上也伸出了拱檐。我进屋操起铁锨,想向猪圈方向清一条路出来,铲了几锨,发现不是我一个人的能力所能及,便喊了一声:”快出来清雪呀!”
不一会儿,男生们都出来了,先开了一条去往猪圈的道,看见猪圈里九头猪在厚雪覆盖的圈棚下依偎在一起,鸡蹲在猪身上缩成一团。
又清了仓库前面的路,直到羊圈,两只羊在羊棚里偎在一起,大鹅不知道怎么进了羊圈,五只围在一起,把头都插进了鹅毛里。
“鸭子呢?狗呢?”我问?
“我到后院看看。”任民向后院吃力地走着,留下深深的雪洞。不一会儿从后院传来了喊声:“一窝鸦子都在柴禾垛里呢?大黄也在这呢!”
我放心了:“再清一条去柴禾垛的道吧!”
大家没有说话,挥锨的行动做出了回答。
清完去柴禾垛的路后,王长林抱了一抱玉米秸秆回来,其他人也学他抱了一抱回来。我又去清通往菜窖的路,大家也跟随而来。几条路清出来后,大家都笑了。我们眼前出现了白色的战壕。
女生先是掀开窗帘看我们干活,见路都打通了,一个个陆续出来了。钻在白色战壕里,她们还觉得挺好玩。
李想先挑衅了,把一个雪球打在我脑袋上。我在抓雪的时候,又有几个雪团飞来,我成了女生攻击的目标。男生开始反击了,一场雪仗打开了,我们又都回到了童真年代,欢声笑语在大院中回荡。
雪仗以女生被打进屋里为结局,认输的却是男生,因为我们不认输,她们就不开门。
认输了就要受惩罚,李想提出的惩罚是每个男生堆一个雪人,由她们出去添眼睛鼻子。这个惩罚挺有意思的,小时候过家家时就这么玩过,男生当爸爸堆雪堆,女生当妈妈滚雪球放在雪堆上,再用红萝卜,黑煤球做眼晴鼻子,做成雪宝宝。
男生很听话,都去深雪处堆雪堆了,因为他们想看看谁是雪宝宝的妈妈。
我知道这是李想又出夭蛾子,想给男女生配对,达到她瞒天过海的目的。我要成全她,就借故去生产队看看,离开了集体户。
生产队院里,只有保管员和马倌在清雪。保管员叫郑万有,是一位五十多岁的退伍军人,抗美援朝中,他屁胶被炸去了一半,一只腿瘸了,定为伤残军人,回乡务农,享受政府补贴,不算劳力。
马倌叫于二楞子,有些智残,没上过学,也没大名,二十多岁了,说不上媳妇,父母都过世了,在哥哥家住,嫂子
不待见他,他就搬到了生产队,成天跟老板子混,马队长就安排他专门喂马,当做五保户养着。于二楞子不傻,只是脑瓜不灵范,我们下乡时,集体户筹钱给小队买了一个挂钟,先前挂在北墙上。他不会看钟,李想她们好不容易教会了他,今年的秋雨把北墙泡倒了,钟挂到了南墙上,他就不认识了。因为李想她们教他时说左右,他不明白,只明白东西,于是大针向东一个格是五分钟,小针向东一个格是一小时,深深地刻在了他心里,现在,改为向西了,他无论如何都划不开拐了。
“这么大的雪,集体户的畜禽有没有损失?”郑万友见我进院问道。
“还好!都活着呢?”我回答后反问道:“马队长呢?今天咋没敲钟呢?”
“带着社员看家畜去了,雪太大了,干不了啥,家家都得清雪,队长就没敲钟,你也回去吧!别忘了给畜禽加些保暖的!”郑万友边清雪道边说着。
我回到户里,七个雪人堆好了。李想带着五个女生正在围着给一个雪人打扮,这个鬼精灵这一招让男生们扫兴了!回到屋里打扑克去了!
于水没有参与李想的行动,开始烧火做饭了。我加入了李想的雪人装饰队伍,我想做一个雪雕,雕谁呢?雕微拉,一定引起猜疑;雕杜鹃,女生们都认识;还是雕户里女生吧!七个女生都雕出来,正好有七堆雪。可是先雕谁呢?我想了想,有主意了。
“谁能把这个雪堆拍实了?我就能把谁变到上边去。”我指着一堆雪说。我这么说一举两得,一是检验谁最相信我,二是先雕这个人谁也不得罪。
如果于水不是在屋里做饭,会毫不犹豫地去拍雪,其他女生都在犹豫,李想站出来说:“你说怎么拍吧!”
李想历来都好冲锋在前,她站出来很正常。我拿起铁锨做了示范,她便跟我一起做了起来。堆一个实实的雪堆并不容易,大家看了一会儿,怕冷便回到屋里,隔着窗户看。
“你相信我说的话吗?”我问道。
“相不相信不重要,能和你在一起最重要!”李想说。
“那你得跟我挨冻!”
“跟你死我都愿意!”
“你是啥时候喜欢上我的!”
“咱俩一班的时候!”
“那么点就想那事了,不害羞!”
“你才不害臊呢?那时人家一哭你就哄人家,说不哭就要人家当媳妇!”
我回忆了小学一年级时,我确实说过这话,可是,当时是我妈说她好看,又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长大当她儿媳妇的。那时,我还不知道媳妇是干啥的?想到这,我想起了妈妈,有些黯然了。
“对不起,庆北哥,我让你想妈妈了!”李想见我脸色有了变化,马上倒歉说。
“这么久的事你还记得,谢谢你了!”我由感伤变成了感激!感激李想这么细致入微地体察我的心理。
“庆北哥,我有一种感觉,有你在身边,我就觉得生活过得有滋味,你呢?”
“现在有了!”我把最后一锹雪压实后,深情地看着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