琈佑很聪慧,学什么都很快,口齿伶俐,再加上那张十分讨喜的脸,很快受到了全府上下的人的喜爱,说什么是老天赐的礼物,私下里都认为他应该是倚翠在进府前跟爹的孩子,因为素日里严厉而不苟言笑的爹却相当宠爱琈佑。
相反便是日益寡言、安静得有些冷漠的沈如锦。本来也是,她的娘已经死了,爹又不重视,大家去讨好新来的女主人还来不及呢,谁会管这个不受欢迎的小娘子?不过沈如锦并不在意这些,反正都答应要嫁人了,待不了多久。
但让她感到奇怪的是琈佑待她极好。明明他已经掌握了她不可告人的秘密,想让她干什么随时都可以拿出来威胁的,根本不必对她客气。
比如,习武时突然腹疼导致动作重大失误被罚在烈日下扎两个时辰的马步,琈佑陪了她扎一个时辰半,直到他觉得沈如锦有些脱水乏力时,才急忙偷偷地给她端水送食,之后一直乖巧地捧着吃食跪坐在旁,一副贤淑小媳妇的样子;从他来后沈如锦每日伙食都有双份的荤菜,刚开始她不明所以,问其他人都不知道,后来细细留心才明白是琈佑悄悄将他的悉数给了她;明明是自己熬的粥,自己辛辛苦苦绣的帕,却送给倚翠说是如锦的一片孝心代为传达,如锦从倚翠口中得知“自己的孝心”后不禁哑然失笑;一个人呆呆地在房顶上望白月光时,琈佑经常忽然就从身后地蹦出来,紧挨着她坐,开始跟她讲乡野奇闻。琈佑或是不懂,沈如锦也不在意什么男女大防,倒还挺和谐。
也许是在收买人心罢。沈如锦只能如此解释。
七夕。
星落点点与花灯百盏交融,蔓延天河彼端。悠扬的凤萧声飘飘渺渺,青石桥上暗香浮动,璧影成双。
琈佑连撒娇带哄骗地把如锦弄了出来。
他到底懂不懂这个日子里成对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沈如锦心中感慨。
他们穿梭在欢声笑语、万千灯火里,流萤绕来绕去,琈佑拉着她的手腕,轻哼着不知名的歌谣,两人手上都有一串糖葫芦,像世间所有无忧无虑不经世事的孩童一样。
“小娘子看天上!”琈佑忽然欣喜道。
刹那间繁星隐去,漫天烟火绚烂,似星星洒落,万千光华。
沈如锦有些恍惚,像是徐徐步入了梦里。
以往每年七夕,娘亲都不见任何人,与她一起在院子里那棵百年老树下坐着,望着月,等着一场从不迟到的烟花。那时娘与其它时候都不一样,眉眼里盛满了朦胧的轻愁,温柔地低声唱着词,手中拿着一支经过岁月洗礼显得典雅的牡丹发簪轻轻抚摸,神情迷恋忧伤。那时如锦虽不明白,却也从不打扰。现在她长大了,都快嫁人了,才隐隐明白,那或许又是一段无解的往事。
就像她和那个未曾谋面的徐三白。她最终是要嫁给徐三白,或是别的什么皇族的。这是她的命,逃不掉,虽然她不喜欢,但她已经不是那个随心所欲,没心没肺的女孩了。
因为纵容她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暮云收尽溢清寒,轻罗已薄未更衣。
说好了不提的,现在又想起,心还在隐隐作痛。
“失去的人无法挽回,但你还有眼前人。”琈佑在旁轻轻地说。果然是七窍玲珑,轻易地就看透了她的心思。
“嗯?”沈如锦还沉浸在旧梦中,喃喃地问。
周围依旧嘈杂,车水马龙,但他们却仿佛一时寂静下来。良久,琈佑才说:“不,没什么。能过去帮我买那条小鱼儿吗?我想养着玩玩。”
沈如锦惊醒,“你待在此地,不要走动。”说罢她挤入人群中。
琈佑注视着她的身影,淡淡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