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一点点地投了进来,像尘封的画卷慢慢掀开,那些躲藏于黑暗之中的阴霾消散在初晨的朝阳中,一轮红日正好爬过山巅,阳光像是也将她积攒的哀伤洗去了,从今天开始,这里将会是他的第二个家。
香烛、钟声青色的烟气带着檀香飘散在天边。
蓝晓曦想象过老人会教授自己一些奇怪的东西,却没想过是这个,而且还是在一座庙。
朱墙青瓦,一块有些年头的匾额挂着“南庙”两个字,四周涌动着青色的麦田,他们还没有染上金色,现在是他们生命最旺盛的时刻。
从这里望去,青砖铺路,净水扫街,庙门是小小的一盏玄色,两扇合叶一开一合像是真的把俗世的一切都关在了门外。
老人牵着蓝晓曦的手,一步步地转拜着这座庙宇,从主殿开始,只供奉了”天地“二字的显得有些空旷,赤红挑檐,主梁吊顶,烛台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供桌。
蓝晓曦跪在蒲团上学着老人的样子”三拜九叩“,老人的样子极为虔诚,不过蓝晓曦却没什么感触,她本就不信这个,在蓝夏宣读过希波克拉底誓言之后,他们更是搬离了那座小院,将过往的虔诚和僭越都留在了那里。
绕着院子走了一周,每个神灵他们都会拜上三拜,都是熟人,神话中的神仙精怪好像就是这里的主人,让人想不到的是“二郎真君”会和齐天大圣做邻居,“哪吒三太子”会将“龙王爷”挤在角落。
院子的中央有一座戏台,只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好像许久已经未有“生旦净丑”粉墨登场了。
寺庙里还是很安静的,只剩下钟声在沉默中反复敲响,“庙里不得喧哗”大家好像都遵守着这条禁令,即使这里曾经作为戏院的喧嚣。
蓝晓曦突然有种“白云苍狗”的感叹,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摊子。
原谅蓝晓曦的好奇,一个“馆长”副业或者说主业竟然会是这个,一辆简陋的三轮车,他已经花白了头发却还是吃力地踏着它,一车斗的“元宝、纸钱、香烛”等等,等等。
他们把他从三轮上卸下来,地上铺上一层破布,头顶撑起一把遮阳伞,好在树荫浓密,让蜡烛的不至于那们快。
虽说这里是间庙,但是卖东西的并不是只有他们一家,水果、玩物、气球,甚至还有卖兔子花鸟的。
这里也算是个小型的庙会,虽然早已不复当年门庭若市的盛景,可惜即使是这样生意还是很不好做,在这个年代,很少有人烧香拜佛,他们来到寺庙古刹,更多的是为了旅游散心,可这里是一间小庙,他们更加趋之若鹜的是那些吃食、玩物,偶尔有几个和姜伯差不多岁数的老人会蹲下来挑挑拣拣,几番问询之后,挑走了几只蜡,或者是一盘香。
隔壁卖梨的大叔反倒是火了,那就到三崩子架着两筐青梨,熟练的吆喝声闯入聒噪的市集,其实也就五个字,“卖梨,卖甜梨!”不过说起来这还真是管用,不大的框子却也装下了几百颗梨,几番吆喝之下,青梨只剩下底下的一层,如果不是因为路途颠簸,有些压坏的话,恐怕也早已售完。
两相比较,蓝晓曦只能摇头,她和姜伯一人一个小马扎,呆呆的坐在滩子前,说实话,有点傻。
“饿了没?”
写“有点儿。”
“待会儿给你买个烧饼啊。”
还真是凑合啊,不过这好像就是这里的生活方式。
“我们要在这里待一天吗?”女孩儿写道。
“应该是吧。”老人抬头看了看天,万里无云,烈日高悬,“怎么坚持不住了?”老人笑笑。
他说的对,蓝晓曦真的是有些撑不住了。今天,蓝夏同样为她选了一套极为严实的装备,平底靴、牛仔裤、长风衣,还有一顶大道过分的帽子,难道是怕她在博物馆里吹冷气感冒了,只是,如果这样想的话,那来到这里难道是姜伯自己的主意。
感受到女孩的目光,老人用他招牌式的微笑做了回答,那读不出任何信息的表情让蓝晓曦也不在细想,真的很热,即使是在遮阳伞和树荫的双重防护下,闷热依然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又被衣服强行裹进了皮肤。
女孩把帽子摘了下来,双手奋力地摇着,空气的流动带来了一时的凉爽,可是额头和鼻尖已经沁出了薄汗,额发也因为汗水打湿了,沾在了一起,纸巾早就用完了,她只能用手手背不停地擦拭,真希望天边飘来朵云,挡住那该死的日头。
忽然的一片阴影带来了一丝凉意,“难道愿望实现了?”蓝晓曦抬头一看,确实个还没有她大的小男孩儿。他就站在摊位前,双手局促的掐着衣角,小脸涨红着。
他有多大十二、十三、十四,是找不到父母了吗,蓝晓曦知道如果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恐怕也早已不是父母的掌上之物,不过如果是……“是找不到妈妈了吗?”蓝晓曦写了一句想要递给小男孩儿,他却是惊吓似的蹲下来,指着摊子上的一捆香“这个怎么卖?”
紧张的口齿不清让人觉的蹊跷,不过蓝晓曦还是竖起两根手指“两元”,小男孩儿急忙放下两枚硬币,抓起香匆匆忙忙地跑了,两枚硬币放在手心的感觉,并是多好,甚至因为小男孩儿攥了好久,汗水把它染得都有些滑腻了。
老人接过那两枚硬币,不知为何一时间她觉得那份慈祥减弱了几分。不过,姜伯还是笑了笑“我们晓曦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
蓝晓曦当然也笑笑,她孩子气的地接受了这份夸赞,在她看来,那只是一份夸赞,并没有别的意味。
摊子的人气变得好了起来,一枚枚铁币滚进盒子,蓝晓曦很喜欢听他们相互碰撞的声音,这样她觉得今天收获颇丰。
“老人当然也是喜闻乐见,是这样吧!”蓝晓曦以为。
不一会儿,已近中午所谓的烧饼却是迟迟没有来,他们收了摊子,庙里的感觉无比凉爽,让躁动的心也得以稍稍平复,今天他们在庙里吃了。
蓝晓曦坐在蒲团上,足有两层楼高的千手观音像,处理在大殿中央,这应该算是这间庙里绝对古老的建筑了,青瓦盖顶、朱窗红柱,千手观音或手捧莲花、或手拿弓弦,尽显的不是慈悲而是威严。
午饭是简单的米粥,炒菜,砍柴烧火,这里没有所谓的斋饭,却也算得上是大家的公共食堂,或一人一灶或几人一灶,米缸中的米时常是满的,如果少了第二天来人也会加上,大家随意取用,这里是不会有人说些什么的。
庙里没有庙祝,但却有常驻的老人,他们或是多年烧香拜佛,有些却是将这里当做了养老院,更有些是跟家里人赌气来的,他们有的在这里住了将近半年,也有些只是在这里歇一个脚,大家都维持着奇妙的和谐,有人曾经说,“人心不古,”却是在这里见到了“人心尚古!”
顶着烈日,他们踏上了归途,姜伯吃力地踩着三轮车,车头上的存货被他们一上午就消灭了,可是姜伯看起来却更吃力了,烈日再次发挥了它强大的热量,四周的蝉也叫的人心烦意乱。
蓝晓曦努力的把遮阳伞撑了起来,在车上,这是一个极其繁重的工作,午夏无风大近的距离,反倒是让人觉得有些闷热,不过好在,烈日高悬于南方,而他们是向北走,她只需要轻轻倾斜伞面,便可以带来一阵阴凉,也不用担心会遮挡姜伯的视线,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虽然他们行动缓慢,却还是带来了一些阻力。
“哎,来两斤苹果来~”姜伯忽然停下,朝苹果园门口大叔说道。
“今天的苹果卖光了,你要多少,多的话给你摘点儿。”
姜伯竖起两个手指“两斤。”
“那谁给你摘啊?”
姜伯摊了摊手,表示她的无奈,蓝晓曦倒是笑得很开心,真的很开心,那笑容看得姜伯也不好觉得无奈了,他们又骑上小三轮吱呀吱呀地向回走了。
蓝晓曦把头靠在姜伯身上,她有些累了,想睡一下,今天给她感觉是一种奇特的平凡,那东西,很卑微,很平淡,就像姜伯蓝大褂上的味道。
一股农民才有的粗厚,一种戴了很久的草帽才会有的麦香,那种从泥土中生长出来的人气,闻起来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