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色刚微微亮,凌乔依就裹着寒气回到了家中,本想着早上家人们都在熟睡,自己可以悄悄地溜进屋去,免了一番唠叨。没想到一进内院就迎面撞上了刚刚练剑完毕的镇郡王。
凌乔依顿时觉得一个脑袋十个大,还得装着欣喜万分的样子。
“呀!这不是我那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爹爹嘛,刚刚女儿在二门外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翩翩公子来做客舞剑呢。”
“少来!”戴高帽这一招对家里的爹爹,哥哥几乎是百用百灵,堪称是妙手回春的绝招,眼看着镇郡王脸上就出现了笑意,把腰挺地直直的,“你这没良心的小皮子,怎么今儿终于想起来父母兄弟了?不在你那京郊大营遁着逍遥了?”
“爹,你这话说的,平常人家还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小窝呢,女儿实在是事务繁多,一时间抽不开空子嘛。这不今儿天刚亮女儿就从大营出发了,一路骑着快马赶回来的。”看着郡王还要说话,连忙蹦过去小手拉住爹爹的袖子使劲地摇,“好爹爹,好爹爹,就放女儿一马呗。”
凌家两姐妹只要一撒娇,谁都没办法扛得住,就看着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呀眨,都让镇郡王一个大男人觉得心都要化了。伸手摸摸女儿的头,只是一两个月没见,明显的又瘦了一圈。
“那次爹爹就放过你,不过今天家里有贵客做访,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好招待客人。”
贵客?凌乔依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如今京城最为显贵之人,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看到女儿这样,镇郡王心里一痛,可又不知道该去怎么开解,本就是女儿一厢情愿,这,怨不了旁人啊。
“那位大人的儿子女儿都要过来,快别发愣了。”
大人?凌乔依心顿时放了下来,又泛上一股淡淡的酸涩,是那么怕见到他,可是又是那么那么想见他。稳了稳情绪,甜甜一笑,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回了蒹葭阁。
“小姐回来啦?”
刚一进门,宁妈妈和鸿月便立刻围着上来,看到熟悉的小脸,心情才好了些。
“湘湘还在睡吗?”
“大小姐已经起了,出去去给王妃请安去了。”
“嗯,知道啦。宁嬷嬷,帮我梳妆吧。”
“是!”
今儿既然有客人来,拿自己绝不能失了礼数。摘下兜帽,青丝垂下,乌亮柔顺,宁嬷嬷熟练地盘了一个垂挂髻,两侧插着红珊瑚蝴蝶钿,右侧戴了一支金边四蝴蝶吊玉坠步摇。着了一件百褶如意罗裙,红边白底,衬的肤色白皙红润。简单涂了些脂粉,铜镜里的她,柳眉凤眼,眼波盈盈,两颊微红,樱唇微抿,真可配得上倾城二字。
“已经收拾妥当了,您可要歇会一会?”宁嬷嬷是从小看着凌乔依长大的奶嬷嬷,自然是最了解她的性情,此刻的凌乔依虽然看着精神,可是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可见最近都休息的不好。
“也好,我去床边养个精神,”正想起身,突然看到房间角落堆着一些极其精致的盒子,光看盒子个个都是金丝楠木或是紫檀黄花梨,还点缀着颗颗宝石。“这些个东西可是父亲送我的?”
“这····”宁嬷嬷瞅了一眼便立刻低下了眼,细不可闻地回了一句,“不是。”
“那是大哥哥二哥哥送我的?”
“也不是,小姐啊,这是战王亲自·····”
“嬷嬷啊,我累了,扶我过去歇歇吧,”凌乔依立刻打断了嬷嬷的话,果然是他,自己一点也没有猜错,若是没有猜错,最顶上紫檀黄花梨的盒子里定然是装着一颗明珠,他还真是有求必应啊。“那些个东西,珍贵的很,收起来记册放到库子去,哪日有时间了记得还回去。”
宁嬷嬷看了小姐一眼,冷冷的没有表情,只得“嗯”了一声。自己家的小姐,向来是个敢冲敢撞,不怕天不怕地的猛性子,也正因为此,在感情这条路上撞的遍体鳞伤。
凌乔依坐在床上,靠着锦枕休息,宁嬷嬷叹了口气悄悄退了出去。门“咔”地轻轻关上,假寐的凌乔依睁开了眼睛,平日里凌厉的凤眸泪光涟涟,一个人又想起了那段日子。
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她就有意无意地经常在战王身边走动,乔依本身也是武将,战王也未曾多心,平时两个人多在聊一些兵法战术,时间久了,也会因为一些分歧争得面红耳赤。那日两人正在讨论阵法是否适合运用于海战,主张适合的凌乔依几乎动了气,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几度,就像是一只被欺负了小野猫,咋咋呼呼;东方漠则是一脸的平静,一边品茶一边驳斥乔依的观点,波澜不惊;旁边的侍从听得心惊胆战,生怕下一秒凌将军就会拔刀相向。两个人争吵到白热化的时候,突然传来军报,战王出去处理,把凌乔依一个人留在了营中。以往的凌乔依自然是乖乖等着,可她今日偏偏是怒火难熄,一掌就推倒了战王桌子上摞得整整齐齐的公文。
看到公文掉了一地,凌乔依也渐渐冷静下来,蹲下来一本一本的收拾。只是一副卷轴吸引了她的目光,她本大漠的地图,顺手便打开瞧瞧。可是,那并不是什么地图,而是一副美人图。
画上的女子栩栩如生,明媚动人,弯眉杏眸,浅笑动人,画画的人定然是用了极大的心思,付出了真情实感,以致于凌乔依一眼就认出了画上的女子--林国公的嫡女,林青暮。缓过神来赶紧把卷轴收好,把公文放好就匆匆离开了。晚上战王派人邀她继续讨论她都推说自己头痛,早早休息了。
那是她第一个为情所困,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夜晚,
也是在那一夜,她把自己的感情全部深深压在心底,她凌乔依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战王和林家小姐心意相通,她又怎么能横插一刀毁人姻缘?
从那天起,她真的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藏了起来,每天依旧如同原来一般,与战王该见面见面,该吵架吵架,战王话很少,大多时间都是两个人一人一本兵书消磨时间。只是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回想着白天和战王的点点滴滴,把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那段日子,她过得很苦,也过得很甜。
那段日子,她还明白了一件事,有时候一个冷漠之人对你温柔,也许并不是因为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