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酥酥麻麻的感觉传过来,死了吧,死了就不痛了,不会痛的。
我悄悄拔掉右手背上的吊针,顶在手腕上,用点力就好了,不疼的,乖,不疼的。针尖扎下去的时候还是有些疼的,可是我的神经仿佛被麻木。
顾妈妈皱着眉走近病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跟你讲话,连好都不会说吗?”
我缓缓扭头,把眼睛露出来,顾妈妈惊讶的退后两步,我想我现在满脸眼泪,披头散发的模样一定很可笑“我不会的,阿姨,我不会和顾北在一起,我不会喜欢他的”
顾妈妈满意的点点头“那行吧,你既然生病就好好…”
“妈,你怎么在这儿?”顾北走进门,看到缩在被窝里眼睛红肿的我,愣了愣“你跑来跟我病人说什么?”
顾妈妈笑眯眯的走过去挽着顾北的胳膊往外拉“妈妈给你煲了汤,在你休息室放着,去喝点吧?”
顾北拧着眉头“等会儿吧,我问问她今天情况怎么样!”
“哎吆,有什么好问的,你看她不是好好的嘛!”我顺着顾母的话茬大力的点头“顾医生我没事,你去就好了”
顾妈妈一听,加大几分力气把顾北拖走,顾北不放心的回头,我安慰性的冲他摆了摆手,胳膊上的酥麻感消失了,我能感受到左手粘稠的湿润感,也不知道要流到什么时候,伤口太小了。
顾妈妈靠在沙发上,一脸慈爱的看着顾北喝着鸡汤“小北啊,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楠楠结婚啊,婚礼想办中式还是西式的啊?”
又是这个问题,顾北不耐烦的看着顾母“妈,我再说一次,蒋楠不是我女朋友,我更加没有想和她结婚的打算!”
顾妈妈一下子炸毛了,她宝贝儿子不会真的看上那个病怏怏的女孩子了吧?“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神经病?你娶谁都不准给我娶个心理有问题的,这种人一般脑子都有病,会传染的”
“妈,你能不能尊重我的病人,他们都很正常,只是压力太大了!患得患失很正常!”
“哼”顾母双手抱臂靠在沙发上,她怕再说一会儿宝贝儿子要生气了,毕竟是亲儿子,脾气秉性当父母的最清楚不过。
“顾医生,顾医生不好了”小护士一边用力喘息一边说“陆琪拿针扎了血管,现在已经昏迷了”
顾北放下碗筷站起身向病房走去“多久了?”
“大概半个小时,还好只是针头,血流的慢。”
顾北扭头看了一眼,一脸慌张想要解释的顾母“我什么也没做,就是让她不要痴心妄想”
顾北没搭理她。
病房的时候蒋楠才刚帮陆榛包扎好伤口,陆琪并不是多漂亮的女孩子,长相一般,身材一般,就是白白瘦瘦,似乎是长期是阴暗的角落里不曾见过阳光一般的苍白,此刻失血过多,脸色几近透明。
蒋楠有些尴尬的看了看顾北,顾母是她叫来的,告状的人也是她,虽然是害怕顾北会喜欢上自己的病人,可本着救死扶伤的职责所在,出了这种事,她还是很内疚‘‘用的是输液的针头,伤口很小,失血量不是很大,患者有些贫血,所以会陷入短暂的昏迷’’
‘‘嗯’’顾北点点头‘‘先出去吧,让她好好休息会儿’’
躲在门口的顾母轻轻舒了口气,小声嘟囔‘‘我就说嘛,哪有正常人好好的命不要了,要么是真的有心机,要么就是病的不轻。’’
顾北紧抿着嘴唇略过顾母,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哎呀,儿子,你和…’’顾母下意识跟上,伸手准备扯一下顾北的衣角。蒋楠伸手拉过顾母
‘‘阿姨,听说你带了鸡汤,有没有我的份啊’’
‘‘傻丫头,当然有你的了’’顾母笑眯眯的摸着蒋楠的手背。
‘‘那,我们去喝鸡汤’’
‘‘哎,好咧,喝鸡汤,喝鸡汤,不理那个臭小子’’
蒋楠微微点头,眼角的余光看着顾北的身影越走越远,阳光斜斜照过来,逆光里,模糊的像是梦。
顾北走在马路上,对面有几个警察拖着一个男人上了警车,大短裤,拖鞋,地中海的油头,生活中郁郁不得志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两个大婶骂骂咧咧。
周围的路人交头接耳,据说男人是当众露体把一小姑娘吓晕了,被路过的居委会大婶看到,就报警了。
生活啊,顾北自嘲的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偷偷摸摸翻着街角的垃圾箱,天桥底下,满身脏兮兮的乞丐,露着一口洁白的牙齿,晃着手里的破碗。
顾北走进面包店买了两个最便宜的面包,一个给了阿婆一个给了乞丐,阿婆眼泪巴巴的说谢谢,乞丐收下面包,一脸爱惜的揣进怀里。
我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带着一脸风尘的顾先生,他似乎走了很远的路,见了很多的事情,他递给我两个包子。
‘‘尝尝,酸菜味儿的,还不错’’
‘‘好’’我扯了扯嘴角,伸手接过包子,一口咬掉大半个,味道是不错,我赞同的点头,包子在嘴里咀嚼,我又塞进去剩下半个,鼓鼓的腮帮子应该和青蛙有的一拼。
‘‘太阳出来了’’顾北抬起下巴指了指窗外,我顺着方向看过去,是啊太阳出来了。
眼泪滑进嘴里,我艰难的吞下包子。
‘‘谢谢’’
顾北摇摇头‘‘别忘了,我一直是你的李雷先生,韩梅梅小姐’’
心理室的小助理们都说顾北大夫和自己的病人恋爱的,你能看到病房里恋爱的酸臭味儿,你能看到从来没有这么温和过的顾北大夫。
顾北也觉得自己恋爱了,他向陆榛说起那天,他走在街上,把奔走的脚步变成漫步,他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风景,他把自己的行为定义为观察生活,陆榛笑着说,我也是生活。
那一刻,顾北大夫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不,你是陆榛”
我不喜欢躺在床上的感觉,我更喜欢的绿色的草地上奔跑,光着脚丫,蚂蚁在脚趾缝里流浪。
陆琪每天最痛苦的就是护士姐姐拿着各种药叫她吃,她每次都会盯着百忧解的小瓶子发呆,到后来护士姐姐干脆分好再拿给她,可她还是能一眼看到那颗小药片是百忧解。
姐姐打来电话问她借钱,“语气里有着小小的骄傲得意,我和你姐夫按揭买了个房子,首付不够你再给补点呗?”
“姐,我没有钱”我叹口气,捏了捏自己干瘪的裤子口袋。
“姑姑姑父走的时候不是给你留了套房子吗?你把那个卖了不就有了,我跟你姐夫啊,给你留个房间,你跟我们住就好了呀,我们又不是不还”
“姐,房子是我唯一的东西了,我不会卖的”我深吸了口气,认真的笑着说。
姐姐没有再说话,对面传来的嘟嘟声,拉回我飘远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