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借刀杀人无形
四座震惊，一片死寂。
满堂失语，一片沉默中，传来了几声“啪啪”的掌声。
轻微的掌声，在肃静的大殿中，显得非常响亮。在座的都是六感敏锐之辈，闻声望去，就看到高踞主位上的皇帝陛下在轻轻鼓掌。
其他人这才恍然而悟，几乎是所有人都一起随着鼓起掌来。响亮的掌声一直持续很久。宫央从空间中走出来，就听到这阵经久不息的掌声。
对着四方微微鞠躬致谢后，又对皇帝陛下道：“兵战凶威，虽侥幸胜利，却失手伤了佳人，如此焚琴煮鹤之举实在鲁莽了，很惭愧。”宫央说着惭愧，表情却很淡然，全看不出任何的愧疚之意。
皇帝颔首道：“节目助兴，有功无过。赏太灵丹三颗。”
太灵丹能洗练神魂，是五境修士用来破境的灵丹。此丹也是皇家秘传，天下也只有皇室才有。赏赐可谓丰厚。惹的所有在场的五境之下修者，都是一阵眼热。
这样的赏赐，也代表了刘经明对于宫央的欣赏和期许。宫央虽然对外物并不太在意，这般灵丹却是多多益善。
满场欢腾中，北凉来的一行人面色阴沉，目光始终追随着宫央。为首的涩声问道：“如何？”
“很强，我不是对手。但绝不是王爷的对手。没有任何机会。”轻声回答的，是坐在他身旁的是一位女修士。低沉略带沙哑声线，有着难以言喻的强大魅力，让人不自主的就想要相信她。
她身穿白袍，身材修长高挑，五官充满着秀气，灵韵流溢。
此女正是当下北凉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宁灵。宁灵白袍赤足，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的饰物，端坐在那，朴实无华，没有慑人的英风，也没有任何高手的锐气，有的只是宁静平和。
“容大人，刚才宫央用的最后一招是什么？我怎么没见过？”主座旁边，有人轻声的问国师。
“抽刀断水！”国师略思了一下。
“抽刀断水？”那人惊讶，开始思索这四个字。
“这是一千多年前刀神独霸天晚年所悟！”国师看着那道身影，道。“看来已经被改编成剑招了，但威力不减。”
没错，正是抽刀断水！
宫央抽的是剑，却断了水，分了海！
“那宫央怎么会独霸天的绝学？”
“宫家什么样的绝学没有？”
那人终于想起来了！
盛世重典藏，当之无愧，大汉皇朝是前所未有的盛世，普通大户人家都有百册千册的藏书，却没有一本仙法秘典！因为全在宫家了！
所有人修行者都知道，宫家有藏书楼，楼内藏书万卷，珍本孤本无数，不乏失了传承的武学秘笈。
千年前太祖皇帝平定天下后，大汉王朝又打着“正人心，弃邪说”的口号，多次征集民间庙宇的图书，大修典籍。但是修的全部都是仁义礼法，大义忠诚之类的经义。
而民间那些收集起来的修行方面、武技等书籍，都焚烧一空。
而且，汉王朝再下令，严禁民间私自修行，严格控制天下宗门。自当年，大军剿灭四大修行圣地之后，大汉王朝对民间修行的控制到达了一个鼎盛的时期。
不过大汉王朝虽然禁止私自修炼，但却鼓励王公贵族，宗室修炼，同时在京都开办了“国教学院”。另颁布律法，民凡是藏书的，被发现之后，有重罪。
有宁死不屈的学者评论：“以士大夫压制修行者，却暗中培养修行者保存国力，征集天下图书，修订典籍，把修行典籍控制在自己的手中，禁止民间修行，发展官方修行，这样的手段，真是翻云覆雨……”
这千年来，皇宫的首肯之下，修行门派又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如今赫赫有名的灵山剑场、青城山等，也仅仅几百年底蕴而已。
然而只有少数人知道，当年付出最多的是宫家，得到最多的也是宫家！
一千年前，那个时候的北凉王是宫秋铭，封地十六州延绵千里，比如今的北凉郡或者宫城大了十几倍！
宫秋铭曾亲率铁骑，领着圣旨和尚方宝剑将大汉王朝内大江南北数十个门派碾压了一遍，包括当年的四大“修行圣地”，就直接被灰飞烟灭了。
最后圣地的修炼秘典，除去象征性--交给大内数套，其余的，都被收缴到了藏书楼。
这千年来，自太宗皇帝行“推恩令”，宫家的封地被一分再分，到了今天就剩下一座城池了，宫城！！
爵位也被一削再削，直到今天被特例封了个“城主”！
宫家仍然没有交出典藏！
没人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太祖皇帝为什么会允许宫家收集天下绝学，相比五十年前的献城投诚，大家更感兴趣前者。也许只有这两位君臣的后人能够解答了。
一千年来，有无数头脑发热的人潜进宫家就为了偷一本绝世神功出来以便修成绝世高手，只是没有听说有谁成功过？
藏书楼十丈范围，除了宫家嫡系之外，涉足者，灰飞烟灭！！
那浩如烟海的藏书楼，让魔族也趋之若鹜！所以当年才有大军宁愿奔袭千里围住宫城！！
可宫城仍然是北方屹立不倒的一座城池！
这个时候晚宴终于进入了尾声，而宫央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皇宫。
因为有心瞑师向他传言，是父亲派来的人。
～～你认真听就好了，我不回答也不能答任何问题。五十一年前，那是魔族入侵的前一年，宫家迎来了两位客人，他们走的时候各带走了一卷功法！
没错，和他们交易的人是上一任家主，你爷爷！
二十年后有一个人回来了，把功法带了回来，他说还想进行一次交易！现任家主，也就是你父亲，他允许了！！
时间再过去了三十年，那个人又找上了你，三代人的交易总是清了！好了，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现在要说的是另一个人，按照约定他本应在四十年前回到宫家交还功法和做成一件事情！可是这五十年来，他再也没有回来了！
他躲起来了，让宫家找了他整整四十年，不过总算找到了！这就是你来楚京要做的第二件事！第一件事是殿试第一，你也算完成了……
宫央默默计算着时间，然后往西城走去。
这个时候，柯无靳应该进入鱼市了吧。
再办完这件事情，自己就可以回宫城了，回到那个可以睡到自然醒的宫城！那种感觉，真好！！
想到这里，于是他怀着愉悦的心情，走向楚京西城边缘的鱼市。
一条巨大的洛河穿过大汉王朝的疆域，流入东海，这条巨河不仅滋养着王朝大部分的农田，还让王朝的船舶开辟了和海外岛国通航的路线，甚至可以让一些修行者从海外得到一些罕见的珍宝。
巨大的洛河到了楚京又分散成数条支流，源头一直可以追溯到大汉王朝的边缘，喜马拉脉。
楚京鱼市，就位于城西洛河最小的一条支流渭江的两岸。
这条宽不过三丈的小江，已经因为农田开垦的需要，被拦腰截断，位于城内的部分有些成为鱼塘，有些则在上面建起了市集。
所有这些市集本身只是以一些已然无法行驶的船舶为交易场所的水集，然而经年累月下来，两岸重重叠叠建起了无数棚户，这些棚户的屋顶和招牌遮天蔽日，里面高高低低的隐藏着无数通道，就连水面和泥塘之间，也都建起了许多吊脚楼，一些简陋的木道、舢板，下方的一些小船、甚至稍微大一点的木盆，都成了这里面的交通工具，这更是将这里变得如阴沟里的蛛网交错般错综复杂。
尤其在天光不甚明亮的时候，从两岸高处往市集中心低处看去，中心低处阴暗中的市集，更是如同建立在深渊里的鬼域一样，鬼火重重，鬼影重重。
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集市，便是鱼市，这里除了鱼之外，不仅是寻常人，就连绝大多数修行者所能想象得到的东西，这里都有。
柯无靳是神监司的一名小官，也是当年那个违背了交易条款的人。宫家查了他很久，知道他的修行遭遇到了什么困难。
所以那人肯定，柯无靳今日一定会来拿乌阳木，一定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尽管宫央还存在些许疑惑，他在宫家住了十几年，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从来不知道宫家有那么大的能量。
不过往深一想，宫家能怀璧自保千年，自然不简单！
一辆寻常的马车停靠在鱼市的一处入口处，戴着一个斗笠，穿着长陵最普通的粗布麻衣的柯无靳下车走进鱼市，不急不缓的走向鱼市最深处。
宫央看到他的时候微微一愣，这人怎么看都是三十出头的样子！不过他很快释然，世间不乏驻颜方面的功法，难怪他可以躲了四十年！自己也不会想到有人还能“返老还童”。
每天过来鱼市的成千上万，所以根本不会吸引多少人的关注。
但柯无靳依旧极其的谨慎。
因为他对过往的生活过得很满意，甚至哪怕没有现在的官位，只是能够成为一名修行者本身，这就已经让他很满足。
尤其最近数年对自己修行的功法有了新的领悟，找出了可以让自己更快破境的辅助手段之后，他的行事就变得更加谨慎。
无数事实证明，成为修行者的早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破境的时间。
只要他能够在今年顺利的突破第四境，踏入第五境，那他面前的天地，就会骤然广阔，存在无限可能。
在一路默然的走到鱼市最底部之后，他依旧没有除下头上戴着的斗笠，弓着身体沿着一条木道，从数间吊脚楼的下方穿过，来到一个码头。
有一条乌篷小船，停靠在这个码头上。
没有任何的言语，柯无靳掀开乌篷上的帘子，一步跨入了船舱，等到身后的帘子垂落，他才轻嘘了一口气，摘下了头上的斗笠，开始闭目养神。
除了两鬓有些花白之外，他保养得极好，面色红润，眼角没有一丝的皱纹。
乌篷小船开始移动，船身轻微的摇晃，摇晃得很有节奏，让斜靠着休息的柯无靳觉得很舒服。
然而不多时，他的心中却是自然的浮起阴寒的感觉。
小舟行驶在水面，无痕无声。
船头上身穿蓑衣的丁宁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着乌篷里的宋神书说道。
突然有一道声音在自己脑海中炸开，轰鸣：“安定山？”
五十年前，有人从宫家带走一卷功法，他说自己叫安定山！只是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了。
柯无靳的面色渐渐苍白，这是他最不愿想起和提及的旧事，更让他心神震颤的是，这些旧事只有他平时最为亲近的人才有可能知道。
“你到底是谁？你想要做什么？”他强行压下心中越来越浓的恐惧，问道。
宫央感慨的看着他，轻声说道，“我姓宫，问你收些旧债。”
“原来如此！”柯无靳看着他，突然大笑。
“你笑什么？”宫央不解。
“我笑宫家真的无人了，竟然派你过来！！哈……哈……哈……哈……”
宫央心道，难道我不是人么？
“我来，就足以了！”宫央认真道。
“算了算了，谁来都一样！！反正我是活不过今天的。”柯无靳突然皱眉，认真的盯着宫央的脸。“也许，他们也是想借我的手除了你！”
也许，他们也是想借我的手除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