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就等着高宗问出这句话，此时终于状似为难道：“臣本来是不愿意颜儿留下这孩子的，只是她却对相王痴心一片，硬是要不管不顾的生下来，陛下也知道，做父母的大都是拧不过孩子的。她既然执意如此，臣便只能撇下脸面登门去向相王殿下为小女讨一个名分，没想到殿下他……”
宁国公轻叹一声，“臣如今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这才到宫中请陛下定夺。”
高宗闻言心中一喜，看来阿容如今还没有动那等决绝的念头，这样最好。
他思虑良久，突然道:“最近朕要给那太子、成王和那逆子选妃一事，你可听说了？”
宁国公微愣，“是，臣隐隐听到过一些消息。”
高宗颔首，“若是阿容还愿意给那逆子一个机会，不如趁此次选妃将你那闺女一并送入宫中参选？到时候朕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她指给那逆子做侧妃。”
说完，他觉得似乎有些不妥，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也知道，这正妃之位确实有些勉强了，要是你那二丫头朕自然二话不说能许她一个正妃之位，可既然是个庶女，若是朕指了她正妃，想来会惹出非议的。所以，也只能让她入府做个侧妃，委屈她了。”
宁国公心底暗喜，面上却微微有些犹疑，良久才道：“自然算不上什么委屈，能做皇子侧妃也已经是那丫头的福分。既然如此，此事就全仰赖陛下了，臣待不孝女多谢陛下。”
高宗制止住他要行礼的动作，“不必，此事追究起来还是那逆子的错。你回去将你那姑娘养的好好的，尽快让朕抱个金孙才是正经事。”
宁国公一滞，眼底有些无奈，没想到陛下当真对孙辈盼得如此着急。
宁国公离开后，高宗一手摩挲着宫人新换上来的杯盏，眼底满是阴鸷。难道是他平日里因着淑贵妃的缘故太纵着那逆子了，才让他越来越无法无天？
这短短半年之内，从小妾的兄长强抢民女、草菅人命到秋猎射鹿再到如今酒后失智之下要了大臣的女儿、还令人家珠胎暗结，这一桩桩一件件，可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如今只要一想到这个儿子，高宗就觉得心烦，全然没了从前的疼宠之心，反而对比之下，觉得平日里行事稳重、凡事不张扬、不冒尖、安安分分的太子更得他心，果然是皇后教养出来的孩子，他外祖那等清贵人家的行事风度都被太子尽数学去，且学得极好……
高宗盘算着，心底有了些别的计较。
高宗接着便去将此事告诉了皇后和淑贵妃，嘱咐她们务必在选妃那日将宁国公府的姑娘留下。不需给正妃之位，直接许她一个侧妃之位便足够。
皇后没有什么异议，此事与太子无关，自然就与她无关。
倒是淑贵妃觉得惊喜，前几日还想着让明儿早日得个皇长孙才好，如今这便来了，岂不是天意相助？
然而一向聪慧的她只顾着高兴皇长孙一事，竟也忽略了高宗提起“明儿先前在行宫与宁国公府的姑娘缱绻一夜”时眼底的阴郁。
入宫选妃那日，姚惜颜看着身边一个个趾高气扬、姿容俏丽的高门嫡女，心底不由有些失落。
不过转念一想，她们还不一定能选上呢，不像自己，能够嫁入相王府成为侧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如此她瞬间又有了底气。
其实今日的选妃，皇后和淑贵妃能选的决定的人实在是少数，她们也就只能看看有家世还算不错，能看上眼的，便给几位皇子做个侧妃，也有一些四五品朝官的女儿、出身低微一些，就委屈人家一些赐给成王、相王做贵妾，或者赐给太子做良侍。
那些真正皇亲贵胄或者权臣家的姑娘，大都是看看相貌品行如何，有稍好一些的便留下来让皇帝亲自定夺。
不一会儿，相看到姚惜颜，她战战兢兢地低垂着头，根本不敢瞧皇后和淑贵妃一眼，生怕因为自己先前品行不端，而被两位娘娘挤兑。
然而没想到淑贵妃却格外和颜悦色地道：“哎呦，真是好标致的一个姑娘。皇后娘娘，您瞧瞧，这孩子是不是一看就和明儿极为相配？不如娘娘给个恩典，将这孩子赐给明儿做侧妃如何？”
周围其他女子闻言都或嫉妒或好奇地偷偷向姚惜颜看去，这人有什么特别的？竟然让贵妃娘娘如此青眼，一打眼就方言指定她做相王殿下的侧妃？
她们不明白，然而皇后却知道其中的猫腻，她理所当然地顺着淑贵妃地话继续往下说道：“确实是个标致的人儿，倒是难得让你一眼就看中了，本宫记得，贵妃可是一向挑人的很。”
“娘娘可莫要打趣臣”，淑贵妃捏着帕子掩唇轻笑，还嗔怪地看了皇后一眼，“不过娘娘便依了臣妾吧，臣妾着实与这丫头投缘的很呢！”
皇后轻轻一笑，“你啊，都多大了还像个小姑娘似的，倒让这些丫头看了笑话。”
说罢，她转眸看向姚惜颜柔声道：“传本宫懿旨，宁国公府长女姚氏，性行端方、秀外慧中、敏恪柔嘉，今许嫁相王为侧妃，愿日后为我皇家延绵子嗣，德被教化。”
皇后一字一句的说完，姚惜颜只觉得此刻的时间好像停滞了一般。风不摇，鸟停叫，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空白起来，只有皇后的话在她脑中不停地重复、重复、再重复，那些话仿佛要跑到她骨头的缝隙里去，要永远在她脑海中开辟一处专属的地方，再也挥之不去……
她的神情一片空茫，直到回过神来，看见皇后正一脸温和地对自己微笑着，淑贵妃亦笑着提醒，“丫头，快别傻站着了，赶紧接旨啊。”
姚惜颜连忙跪倒在地，“臣女谨遵皇后娘娘教诲，谢皇后娘娘赐婚。”
她听着自己“怦怦”的心跳占据了自己一切听觉，就连从口中传出的声音飘出去都很快低弱下去，显得不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