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原是你，愿识你
地上一个窜起身的黑影几乎是飙着泪花扑到男子怀中，动作娴熟地缩藏其后，露出脑袋瓜朝彩衣女子投来幸灾乐祸的怨恨眼神。
这场景有点熟悉。
“师傅！”奶声奶气的声音的确是笨蛋允恩的……但！
彩衣女子一时不能消化飘进耳朵里的信息：师傅？
笨蛋允恩有另外一个师傅吗？
突然忆起那个体态颀长有些仙风道骨的年轻和尚，那个头戴毗卢帽，身穿素色青袈，身前披一串老旧却光润的佛珠，除了手中法杖看起来很值钱以外，全身朴素无华得就像被水墨刻意模糊过，教人一时看不清其面容长相，只觉祥和慈悲让人信服的和尚。
允恩那笨蛋口中的和尚师傅？
“你假扮和尚居心何在！”身型符合！肤色符合！彩衣女子得出结论，略高于平日的声音里带着被骗的惊讶和责难。
“施主误会了。”略顿，“贫僧的确是和尚，只是俗世情缘未了不能剃度，无法正式皈依大我佛门，罢了。”声音是记忆里的略嫌清冷以及出奇的让人身心一宁。
“妖女说什么妖言啊！师傅本来就是和尚！才不屑骗你呢！”找回靠山的允恩又开始不怕死了，转头可怜兮兮地对和尚说：“师傅！都说了不要丢下我和妖女独处的啦！”差一点！聪明的允恩就惨死妖女剑下了，冷汗啊！
“那你为何作这副打扮！”偏偏是以如此魅人的造型出现！彩衣女子烦躁了，胸口升腾起一股说不出名堂的闷气，好像有什么东西打破了原轨的界定，突然间让她无所适从。
“贫僧去梳洗了，未来得及穿好袈裟就听到这里有骚动，所以……”他没有说下去，转头把允恩上下查视了一番，见他并无大碍方回转头直视彩衣女子：“施主，劣徒心智尚小顽劣不受管束，贫僧责无旁贷，若有得罪施主的地方请多加包涵，切莫与之一般见识。”竟是讨饶！待合掌揖拜礼毕，他又开口：“劣徒秉性纯良，无论如何，请看在贫僧的薄面上，留他一命，莫将他的孩童气放在心上，在此言谢了。”
言谈举止的确是记忆中那多事和尚所有，此刻因着脸孔相貌的清晰，变得触手可及真实立体起来。之前不曾想过要真正认识这多事和尚的彩衣女子，突然就好想接近他、了解他，想知道他是否有着和这潘安皮相足以匹配的美好内在，想诱他显露和尚身份以外的个性和言谈，想离真实的他更近些，想将他从不交集的天上狠狠拉下这地……
脑子才飘过这些抓不住中心主旨的细碎念头，彩衣女子便脱口而出：“你叫什么？”
“贫僧法号无波。”语调亦无波。
“不，你的俗名。”
“……祁繁。”
“旗幡？”
“祁连的祁，繁星的繁。”
“祁、繁、祁繁、祁繁！”彩衣女子下意识地口中含念咀嚼，笑意愈浓，抬起头，脸上尽是喜意，水汪的眼眸愈发水灵，仿佛遇着什么天大的好事。然后，彩衣女子两眼盯着祁繁深邃如水潭的双眸，很郑重很郑重地说出一句话，像是怕对方遗忘，像是要让对方永远铭记住，像是此生将不再重复第二遍般。
她说：“唯一的唯，不离的离，我，唯离儿。”
接下来继续同行的三人，自那晚后有了除基本对话以外的交流，一概不提不问的潜规则被打破了，允恩依然是劣徒，大师变成了祁繁，施主则在唯离儿的坚持下变成了离儿施主。
“你是哪里人啊？”
唯离儿支起半个身子兴致盎然地问一旁打座念经的祁繁，他已经恢复了朴素无华的装扮，但看在唯离儿眼中，却不再模糊得像被水墨刻意处理过般，只觉一切都深刻得哪怕闭上了双眼都能在心中将祁繁的容貌细致描绘出来，每每思之就感头晕目眩心跳加速。眼前的祁繁，光洁高额虽被毗卢帽遮挡住了，但遮不住的却是一如最初入眼的眉宇英挺，双目如星，鼻挺唇红以及刚毅干净的下巴，又叹，竟是如此俊得出尘风华的人物！
“贫僧俗家苏州。”语调无波。
“你为什么要出家？”
“缘。”
“情缘？”
“佛缘。”
“你未了的是什么？”
“……”
“不能说哦？”
“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你家里有多少人啊？”那我挑能说的问，反正你不能说谎。
“父母弟妹。”
“你是长子还要出家啊？”哇！肯定有内幕！
“……”
“也不能说哦？”换！
“你有过婚约吗？”这个很重要！
“……曾有婚约。”
“你喜欢那个女人？”哼！有又不一定喜欢，所以不重要了！
“……世人我皆喜欢。”
“那就是不喜欢咯！接下来你打算怎样了缘啊？”最好了不到缘做不了和尚。
“缘。”继续无波。
一问一答一答一问，以上的对话模式同样一天要重复几遍地上演。相较于耐性十足的祁繁和变身问题宝宝的唯离儿，允恩是这场变化当中最大的受害者，因为，他根本插不上话！仅仅一天没有说话对象的他，此刻已无聊到趴在车前座细数大牛的尾巴根数，无聊到数出几个不同的答案，偶尔还学着大牛发出“吽吽”声以示他尚存活。
几经周折，大牛和它身后的拖车终于走尽荒野山路正式踏入繁华的扬州城。
牛拖车一通过城门，允恩就按捺不住兴奋劲开始顾左盼右东张西望，两眼一扫进城之前的郁闷、无神、委屈和可怜，此刻发光、发热、亮晶晶得让人不禁本能移目，扎眼啊！
“啊！是饕肴楼！”允恩手舞足蹈地回头对祁繁嚷道，恨不得大牛变成大马一奔而去。
饕肴楼是扬州有名的美食府，品位高菜价高酒价更高！加之那微服出巡负责游玩的皇帝老儿亲手为这饕肴楼的大美人老板娘御写了“秀色可餐”四字，还特赐了牌匾悬挂楼内以示嘉许。名人效应下更是络绎不绝客源滚滚财源滚滚。允恩自上次花灯展上无意间听闻别人争执起美食之最，就站在一旁竖起耳朵听进心坎里，可记得牢一牢。
“允恩，为师没有多余的盘缠。”清冷中带了丝愧疚。
“呜呜嗯！弟子明白！”带着哭腔，允恩暗吞馋液，奶娃脸尽是强装和隐忍，突然觉察近在眼前的饕肴楼离自己好远好远。
“如果，”一旁看得好笑的唯离儿基于爱屋及乌的原则，她眯着眼凉凉笑道：“允恩如果不再喊我妖女而改喊离儿姐，我就请你去饕肴楼大吃一顿。”算下来，你可占尽便宜了！
“这……”允恩闻言，鼓着嘴犹豫了，他潜意识里预感到妥协可能带给自己的可耻羞辱，但面对能吃一顿饕肴楼大餐的巨大诱惑，允恩陷入挣扎中脸色瞬变好不精彩。
“饕肴楼有远近驰名的酱鸭贝鲜、素味五珍，本来还想请聪明的允恩尝一尝呢！看聪明的允恩你这么勉强，还是算了吧！”欲擒故纵再加上巧戴高帽，唯离儿心想若允恩还不弃械投降就低估他的智慧高估他的笨蛋了。
“啊！不要！”果然，允恩立马像遭电击似的直摆手，一声“离儿姐！”便脱口而出。
“好！你以后都只能叫我离儿姐！”这笨蛋好会装孙子的。
“是！离儿姐！”叫开一次后再叫很多次就显得无所谓了。
“那，”唯离儿跳下拖车回身对着师徒甜笑，“还等什么？走吧！”
“贫僧就不进去了，谢谢离儿施主肯一圆劣徒心愿。”合掌揖拜，声音清冷而安然若泰。
“师傅！难得妖、诶、离儿姐肯大方散金，咱们就不要客气啦！”允恩笑嘻嘻地劝道。
“祁繁，反正我一路上也吃了你不少干粮，你就心安理得地和我们一道吧！”唯离儿忙附和，心想最重要的是人家想和你一起啦，少了祁繁，饕肴楼也没什么了不起！
但祁繁只是摆手摇头，自顾自地执起珠串默念经文。
见祁繁心意已决，唯离儿只好依依不舍地乌龟步着，几乎三步一回头地才踏进饕肴楼。而本该在身后的允恩不知何时就爬了头，早好几步一溜烟窜上二楼占了个临窗的位置，此刻正在窗口边招手嚷着唯离儿走快点。
“哎！”
“好好吃哦！”
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狂嚼痛饮的允恩，唯离儿兴趣缺缺地拨弄着碗中店家推荐的水晶蟹膏，撑着手肘时不时向窗外瞄去，哈！大牛真聪明，会找有影儿的地方停歇休息，回头给它一大把嫩草奖它护主有功才行！
“离儿姐不吃哦？”好浪费啊！那水晶蟹膏被擢到散架了，该很疼吧！
“你要？”眼角动动，看到一张写满馋字的奶娃脸。
“嗯！嗯！嗯！嗯！”允恩使劲点头。就让善良的允恩结束它的痛苦吧！
“拿去。”话音刚落，碗中水晶蟹膏就被对面掠夺过去丧命口中。
回转头继续看窗外，“哎！”好想看着祁繁进餐哦！肯定特有滋味……
“离儿姐，你喜欢我师傅哦？”忙里偷闲。
“你觉得呢？”懒洋洋地反问。
“师傅不会喜欢你的啦！”这个什么鲍也好好吃哦！
“……为什么？”紧绷。
“你是妖女啊！”哼！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允恩不用猜都知道了！
“……”从你口里问话真是白搭。
“差一点师傅就做成和尚了，你喜欢他也没用。”吃吃吃！
“哦？怎么说？”兴致。
“如果不是琳美姐阻止，哼！”师傅就不会带着我跑路！我就不会碰到你了！
“琳美姐？是你师傅的谁？”是敌还是友？
“嗯……你问这个干什么？”妖女耶！想大开杀戒？！
“聪明的允恩，你喜欢天香鸡煲吗？”下猛料！
“喜欢！”本能回答。
“只要你给我讲讲你所知道的大师的事情，想吃什么都可以！”
“那我能不能先吃了再讲呢？”要讲啊？好长哦！
“那边吃边讲好不？”好急迫啊！
“……会食不知味的！”而且好高难度！
“……那算了！”唯离儿很干脆地站起身，一旁察言观色很有经验的跑堂小二赶紧走过来，低眉顺眼地问：“客官，有什么吩咐？”
“好好好！我讲！边吃边讲！”允恩忙虎着身子两手护着桌上珍肴，瞪圆双眼急急喊道。哎！无论在哪个世道，谁付钱谁是老大真是铁的真理！
“哼！”算你知趣！
唯离儿这才慢慢坐下，转头对一旁还侍候着的跑堂小二说：“再上一个天香鸡煲、素味五珍、珍珠鲍参。”
“还要熏烤乳猪、脆皮鸭、卤味宫丁肉……水晶蟹膏也再要一个！”允恩笑嘻嘻地又向跑堂小二追加，开玩笑！反正又不用自己付钱，哼！收获是需要代价滴！何况是想从我！聪明的允恩身上拿东西！洗净脖子等待砍杀吧！
“好的！好的！客官请稍等！很快就给您送上！”跑堂小二眉开眼笑得两眼闪亮，赶紧退下要去厨房点菜。
“等等。”付钱老大凉凉开口。
“啊，这位客官还有什么吩咐？”跑堂小二立马回转身子，但脸上尚未来得及撤下的眉开眼笑此刻带着僵硬。要改口？早知道就走快两步，到手的肥鹅不会就这样飞掉吧？
“另外再端一盘素味五珍给你们楼对面那棵槐树下的和尚，还有什么素菜都装起来尽管送去，嗯，就说是饕肴楼的日行一善吧！”唯离儿看透跑堂小二的小小心思，她并不在乎那点钱，唯怜阁最主张的便是爱自己宠自己，阁里的每个人都很会花钱很会享受，吃喝用度没有一样不是精挑细选、万中选一的。唯怜阁生意又够大够红火，足够自己使劲挥霍！
“是的！小的这就下去办！”跑堂小二喜滋滋退下。
“现下可以说了吧？”
“咳！呵！嗯！”清嗓子！过去曾看过茶楼说书的先生这么摆弄过，允恩一直都很想试一下，现在机会来了又怎能放过？他举起杯子含了一口参茶，漱口正想吐出，转念又舍不得那口中齿香，便作势润润又悄然吞下，放下茶杯方一脸正经地对唯离儿说：“有没有惊堂木啊？”
绝倒！
枉她竖着耳朵很是专注，唯离儿隐忍着平缓呼吸，但开口还是夹着火气：“允！恩！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着不想活啦！”
“好啦！好啦！这就说！这就说！”急什么呀！排场懂不？！哼！
“……”
“那个琳美姐是师傅打小指婚的未婚妻，就是她冲上云海寺阻碍师傅剃度的，还大闹了一场惹得官府包围云海寺，老老老方丈才让师傅暂时离开，说什么要等到斩断俗世情劫方能回去正式剃度。”琳美姐真真就是个女版程咬金！大灾星！当时乱得差点害允恩我受了刀剑无眼的伤！先记一笔！
“老老老方丈？”又是谁？法号好长！
“他是我们寺里最老的啊，我师傅老了不是要叫他老和尚吗？我师傅的师傅是老老老方丈的弟子，就是老老和尚咯！所以他就是老老老和尚，加之别人都唤他方丈，去那个得这个，不就是老老老方丈吗？”问这么笨的问题，我要鄙视大妖女！
“别岔开，回正题。”汗！逻辑那个自成一体，真是甘拜下风！
“还不是你自个问的，这么笨的问题亏你问得出……”嘟囔嘟囔，招来一记杀意十足的白眼，忙又笑眯眯地假装没看见，允恩继续说：“师傅于是带着最深得他心的弟子，也就是我啦，一路风霜雨露斩妖除魔日夜兼程，但还是没断成那什么俗世情劫……”
“为什么没断成？因为那个叫琳美的女人？”只是这样问都觉得不舒服，唯离儿发现自己竟然很在意那个有幸参与祁繁过去的女子。
“怎么可能！我师傅又不特别喜欢她！”嘿嘿！师傅特别喜欢的是我！
“很好！”唯离儿一扫不快，复问：“那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师傅根本就没回家，怎么斩嘛！”
“你是说？”语气突地严肃起来。
“是啊！”难得大妖女这么聪明！和我那么有默契！
“……就是什么意思？”
“……”
绝倒！
这方的唯离儿和允恩一个忙着问话一个忙着泄密都忙得不亦乐乎，而那方的祁繁则正无奈地看着眼前挂着“善事布斋”四字木牌的木箱皱眉不已。
刚才一个小二打扮的男子脸面带着形喜于色的莫名笑意，自饕肴楼直奔过来就“噌”的一声将怀抱着的那做工精良的装菜木箱推至祁繁面前，几乎不稍停地说什么今天是饕肴楼每月例行布施的日子布施对象尤其是和尚更要贵人对待云云，一溜烟来也不待祁繁再询问道谢就又一溜烟自顾自地奔回饕肴楼，诧得祁繁忍不住眨了眨眼以除假象，唯面前多出的装菜木箱，证明刚才的的确确是有人专程过来布施行善过。
怔了一下，祁繁取下“善事布斋”四字木牌，又轻轻打开木箱盖子，只见里面由木板拦隔着分了好几层，每格都盛着热气袅袅的各色斋菜或品种繁多的时下素果，满满地填挤进食盒的每个角落，略摸估计，是足以应付五、六人大开吃戒的份量。
左右扫视，却未见除自己以外能得此豪华级别化缘的人，街上依旧车水马龙，饕肴楼依旧照常生意，这，又怎么可能是一般的善事布斋呢？分明……
祁繁抬起眼向饕肴楼二楼望去，从他的角度看，尚能辨别出临窗二人的发顶。那黑发乱糟糟地团作一股的，是允恩，此刻想必正埋首狂吃中，因为他的发髻正微动得厉害；另一方便是离儿施主，相较于穿着上令人炫目的缤纷彩色，她的发髻造型是极美的，不复杂不累赘线性流畅搭配得宜，平时仅简单地别住一根白玉簪或碎珠花，却已足够好看，此刻的她发髻是侧对着自己的，乌黑中露出的一点白想必是她的白玉簪，从角度上可以判断出她的目光此刻是向着自己的，前提是若她没有闭上眼的话。
对于唯离儿，祁繁是刻意包容着的。
因何包容？
因为她的马被允恩炸了，自己教导无方有愧于心？因为她是唯怜阁的替罪者，并非有心为恶甚至算是受害者？因为她没有传闻中的心狠手辣心肠歹毒？因为她眼中常常流露追忆恍若忏悔？因为她嘴角的自嘲和难堪？因为她，是唯离儿？
祁繁可以给出很多合乎情理的答案，但却都不是为何刻意包容她的原因。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祁繁就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自己会伤害她，甚至毫不留情地取其性命，是真的狠得下心。这种感觉因为过于强烈，让祁繁常在日常课业后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心魔入体，为何在明知其本性不坏罪不至死的情况下，依然还抱持这样的念头，挥散不去。
不应该的，即使不作为以普度众生为己任、以大慈大悲为己向的出家人，也是不应该的。可是这样的不应该却真实存在着，在每日念完经甫睁开眼看见笑颜如花的她时，在她仰着头眯着水灵眼眸莫名偷乐时，无所遁形。
于是刻意着，祁繁包容她，变相得竟像是种提前赎罪。
叹了口气，祁繁收回视线，重新盖上木箱，虔诚合掌，闭目养神，思坠佛法。
也许，是道行不深，心墙不坚吧……
阳光因着时间的流逝偏了身子，树下，一片光避开枝叶狠狠打在祁繁的肩上，笼罩住他的半个身子又将之置于那圈灿烂中，让刚刚走出饕肴楼饱餐过、问话过、泄密过的二人忍不住眯了眯眼，待眼眸稍稍适应了那强光，突然又觉察光中祁繁恍若透明，两人一惊，脱口而出：“师傅！”
“祁繁！”
听见对方的呼喊，二人对视，意味深长，便放开脚步直奔而去。近了，允恩抢先扑上前，因肌肤碰触到他的师傅而安下慌乱的心，抬头满眼满足，心里嘀咕：还以为师傅会就这样凭空消失不见，看来佛经不能参太透，指不定哪天让那天上的神仙佛祖跑下凡来将师傅接走！允恩这么想，暗暗决定往后要多骚扰师傅多闹点小波折多拦着师傅念经悟佛。
而唯离儿也定下心神，脚步却未缓停，直直看向祁繁，也是同样的心满意足。
他没有睁开眼，却像是知道大家都坐定了，“启程吧！”清冷的声音因久未开口而染上些许沙哑，但较之三人未分离前，语调竟变得更游离世外，冷得莫名。
不到半天的光景，为何幻若他人？
唯离儿因着敏感竟抓住了这个认知，啼笑间不以为然又将之随意松手抛去，并未放在心上。
倘若，倘若她这时曾有一丝丝在意，也许，日后不会是如此的结局，悲凉得莫名。
但有倘若吗？并没有。
喜欢，就依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