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谢青玄是德才貌具备的真名士,那么谢逸疏就是靠‘美貌’走歪路子走出来的伪名士。
空有其貌,而才智稀疏。
究竟美到何种程度,没有人能够具体说的出,时人对于谢逸疏的全部认识,也仅仅是靠着从谢府下人手中传出的几副泼墨简笔画而判断的。
兴许是谢青玄光华太盛人们迫切想要找个角色来恶心他,也兴许那画上人的风姿合了这个时代的审美。
总而言之,没有人能说出为什么,这两个发光点完全不在一个领域的人,突然有一天就并驾齐驱了。
曾有过谢府做客的名士有幸得见赞曰:“天下风光有十分,谢家逸疏独占其九!”,足以看出他本人是何等的姿容不凡。
作为倾整个家族悉心培养的最杰出的子弟,内定的下一任家主,名满天下的南朝第一名士,谢青玄对谢逸疏的感官是极其复杂的。
有不屑,也有不耻!
这个空有其貌的大草包凭什么跟他并称“谢家琳琅美玉”呢?
他千辛万苦才达到的高度,对方不费吹灰之力,仅凭着一张脸就达到了!
不过是士人无料之余,弄出来哗众的小丑罢了。
若是没有谢家的权势做靠山,谢逸疏顶多算个美人,沦为被权贵圈养的栾宠是必然的下场。
对,他也只是好运,好运的靠到了谢家这颗参天大树上。
然而,尽管内心有多么的不忿,他却是不得不承认对方真的很吸引人,从小到大,连铁石心肠的自己也会不由自主望着对方的脸痴痴发呆。
世人崇拜美色,按说,谢家儿郎的姿容在当世都是为人津津乐道的,说是触目所望琳琅满目也丝毫不夸张。
可这所有人的美加起来,在些逸疏面前便犹如萤火比之皓月,天差地别。
这个时候,谢青玄心底诡异的生出一种庆幸和危机之感来。
好在是空有其表,倘若是内外兼修....那结果他甚至不愿意去想。
出于某种搞不太明白的心思,谢青玄本能的习惯忽视谢逸疏的存在,而谢逸一直就生活在诚心堂,自小宅到大,如非必要,他也极少到外面走动。
时间长了,众人习惯性的忘记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直到谢青玄从部曲哪里听到谢逸疏出世的消息,一时只觉晴天霹雳,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炸裂开,紧接着,五味陈杂的滋味如墨汁般晕染开,说不出究竟是喜还是怒。
诚然,谢逸疏是令他轻视的,可再怎么轻视也是谢家人,谢家人怎么容许外人羞辱。
谙家的提亲,让谢青玄很反感,也深深的觉得如今的家主的确是老了。
人老,视短,眼皮子浅,容易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而忽略整个家族的未来前景。
也诚然,他对于谢逸疏是嫉妒多过喜爱,可当一直放在眼皮子底下的明珠,突然有一天被别人染指觊觎了。
那种酸涩和愤怒的心情竟是怎么压抑也压不住....
他很难想象,那么一个琉璃玉般的蠢蛋终此一生都会磋磨于后院,同一群女人斗来斗去时,该是怎么样的心情。
被家族抛弃、出卖的滋味并不好受,何况他从小一直被关在四角天空之下,活的像个井底之蛙,已经很可怜可悲。
他既然是个灾星,要注定一辈子关着,那就关着好了。
谢家不至于没有闲钱养一个谢逸疏。
不得不说,时间还是真是一样神奇的东西,本该是站在对立面,杀的你死我活的两个人,只是换了一个时间点,换了一种出场的方式,结果就全然变了。
谢青玄慢慢的开始注意这个弟弟,从好奇,变得的怜惜。“蠢就蠢点吧,如果他能一直这样乖下去,他不介意护着他一辈子,前提是他能一直安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世上,还有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天道规律,错误的路会被一点点的拨正,离了轨道的星子也会慢慢的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一点点的走向结局。
但显然谢青玄并不知道,很多时候,打败自己的对手,都是他亲手培养的。
骄傲又自负的谢青玄是不会注意到这一点的,即便是有人跟他提起,他大概也只会嗤之以鼻吧!
谢青玄离开了,却把谙生留在了诚心堂。
谙生最近一段时间,已经不发狂了,没有继续被灌药,他的精神渐渐地恢复清醒,人却是越发的沉默下来。
据说他之所以会被送到诚心堂还是他自己的要求。
不再是意气风华,风流不羁,而是是满眼满身阴骛,戾气森森。
逸疏不免好奇的想,他难道是想找自己报仇?
谙生从头到尾一言不发,那双阴婺失去光彩的眼睛看向他时时毫不掩饰的仇恨。
对此,他虽心有顾忌,但一点也不后悔。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还不能自卫吗?
虽然他手段狠辣了点,但注定成为敌人的人,不一招把你咔嚓掉,难道还等着你翻身来报复我吗?
开玩笑。
不做则已,一做就是致命一击,这是他信奉的行为准则。
那谢青玄呢?
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放他们俩仇敌在一起狗咬狗吗?
还是看他的日子过得太悠闲了,想要给他找点事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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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谢青玄去而复返。
当他广袖飘飘朝他大步走来的时候,逸疏正拢着小毯,缩在院里的林荫角落里睡大觉。
神魂不稳,昨个一夜也没个消停,这会子,他的身体虚弱疲惫到了极致。
古代的天、和空气都是纯净物污染的,绿化做的好,景色也怡忍,如果没有石竹在不远处的长廊下阴森鬼厉的盯着他,他怕是早已入眠会周公了。
逸疏点着下巴试探了几次,确定对方心有顾忌轻易不会对他怎么样后,就全然抛到脑后了。
谢青玄乃是族中的二把手,行使的是少主之责,出入自是奴仆成簇,排场极大。一群人始一踏足诚心堂,迷梦中的逸疏受惊般的抖了抖耳朵,清醒了。
冥冥中那神奇的感应告诉他,男主前来要搞事。
果不其然,随着一阵清新兰草清香传来,逸疏被人毫不怜惜的猛烈摇了两下,这下想要继续酣睡是不行了。
摇他的人时谢青玄,当然这府里有胆子个资格对他上爪子的没有几个,逸疏撑着惺忪的睡眼,遥遥看向不远处负手而立的人影,艰难的咬了咬腮帮子。
那人衣袂翩然,傲不可攀,微微垂下的眼神却是冷漠中透着熟悉的不耐烦。
“起不来了?”
上扬的语调清晰的表面说话的人对他软骨头一般的样子十分的不满。
可此时逸疏酣梦之后中正处于灵魂融合的关键时刻,被人冷不丁的打断,精神与躯壳都出于一种‘分身乏术’的状态,还真是半点也动不得。
谢青玄面无表情的俊脸更加黑沉了几分,二话不说直接伸手一捞,将他像个破麻袋一般扛了起来。
他....真的是被人扛起来了!
男人的尊严都被跌光了!
谢逸疏整个人只被他用一只手稳着,即便如此,他走路的之态依然是那般的洒脱韵致,真不愧魏晋第一名士啊,每时每刻都要保持仪态风度。
逸疏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