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可不是…”
“操心什么劲儿,人若是死了,叫三太太房里的掌灯替上便是,省得一天到头的在我们哥儿面前使狐媚功夫,污了我的眼。”
“大太太,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日日吃斋念佛的,私底下做过什么大家都知道,也不必旁人点醒你,这屋里的人谁手头是个干净的?”
“腌臜手段,我怎能与你们相比较?这院子里我才是正主,何须与你们争宠纠缠不清,一个个没歇停,仗着老爷不问内事,无法无天了!”
“大太太这话说的,睁着眼说瞎话也不怕人笑话,要说这院儿里,醋劲最甚的,可不就是你么。”
“你!”
迷迷糊糊的,方月影从昏睡中醒过来,隐约听见几个女人在争论的声音,心里还想着,这宅斗剧声音特别真实,就像在附近说的一样。脑袋发胀,喉咙很疼,身体使不上力气,只得勉强翻个身活动。被子上一股浓烈的熏香味,呛得她喘不过气。
眯了一会,她脑子激灵突然回想到醒之前的画面,管理员干尸、大火…一下心跳加剧弹坐了起来。
“小姐,你醒啦。”
方月影还未回过神,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慌忙跑过来,拿袖子擦了擦眼泪,跪在床边握着她的手。
她惊愕地看着蹲在床边的丫鬟眼圈哭得通红,警惕地缩回了手,往里退了点,上下打量。这时终于注意到周围的红绳床帘,身上盖的绣花被子,屁股底下又方又硬的枕头…房间一眼望去都是典型的古代装饰,梨花雕椅,古铜镜,桌子上的木香正熏着,被子上那股浓厚的香味大概是出自这。
“小姐…你怎么了?”
那丫鬟见她反应不对,又抹了把泪,往前挪了几下,关切地望着她。
“可是身体哪里不痛快,环儿去喊刘大夫!”
方月影只愣愣地看着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醒没醒,半天不吭声,把丫鬟急坏了,爬起来一阵小碎步跑出了门,外边的女人争论声戛然而止。
“什么情况…”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意外地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古代的白色内服,手指纤细,手背白皙到透着点青色血管。方月影愕然,自己上个月晒黑了不少,慌忙下床赤着脚便扑向那枚铜镜,虽然镜面发黄又模糊,只一眼,就吓得她失手将镜子摔在了地上。没来得及细看,应该是个美人,但分明是另一个人的脸!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完没完。敢情这是又一个幻觉,还是真的穿越了?
两天后。
“那二小姐已经将自个儿关在房里整整两日了,不吃不喝,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谁让她是个没亲娘疼的,倒也怨不得别人,比起俺们这种整日干着粗活还养活不起三口的,投胎到这种金家,已经是上辈修来的福分了。虽说嘛守活寡,但沈家那样的大户人家,嫁过去那是一世不愁吃穿,那可是,跟朝堂五品大人搭着关系的。”
“可怜的是她身边那个小姑娘,狗一样忠心的人,就那么…”
灶堂里,几个小丫鬟忙活着杂事,两个老妈妈一个蜷在灶口添柴火,一个剁着鱼头,唠唠嗑磕。
“没事儿干了是吧嚼舌头,说些无中生有的胡话!后边捣衣的还忙不过来了,是不是想调过去洗洗?”
陈管事方将今儿采买的食材让米店的杂工们帮忙抬过来,便在灶堂门口听到里边老妈子正讨论二小姐,平日不打紧,但今儿有外人在,家丑不得外扬,一下便气红了脸。
两个杂工互相看了一眼,光扯着毛巾擦了擦额头汗,也不好说些什么,实际陈府女儿要和沈家亡子**的事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一个月前,沈家三少爷赴江南学习打理家中副业,谁料回来途中遭遇盯上了全程的山匪,不但钱财一并被掳,更将一行人的头颅全都砍了下来,挂在九华山头的枯树上,后面许是山上野兽将那些头颅叼走了,沈家老太爷见到孙子的尸体时还少着脑袋,当场哭倒晕厥了过去。
头七还没过,沈夫人就梦见儿子那具无头尸体,手上抱着血淋淋的脑袋对着她哭诉,说自己尚未娶妻,年纪轻轻便惨死,在地府遭受欺负,脑袋被鬼差当蹴鞠玩,沈夫人是又怕又心疼地哭起来。下葬的时候陪了好些金银珠宝,又烧了四个纸扎童子,许诺他做主娶个家室。
后来沈夫人和沈老爷找了本地颇有名气的算命先生算了一卦,想寻个没了女儿的人家做死媒,那先生却说三少爷尸状惨烈,死媒压制不住怨气,搞不好了要整得家宅不宁,得找活人,还得是离宅里边的活人。又来回偷偷算了几卦,陈府家宅坐南朝北,又有三个女儿尚未婚配,正是合适。
可**哪是什么脸面的好事,陈老爷开始也不同意,但世代经商没什么仕途,家中独子又即将科考,上上下下都要打关系,沈老爷是五品官员,来头也不小,若能攀上自是极好。一来二去,便选中平日府里唯唯诺诺的庶出二小姐,自小没了亲娘,如今到了出嫁年龄,尚没人帮忙操持婚事。
陈二小姐平日虽本分,对此事却异常激动,抵死不从,一番抵抗后看透了府里人的阴险毒辣,留下一纸怨书上吊自尽了。而后被救回来的,却是方月影。
两个老妈妈被陈管事一吼吓了一跳,做贼心虚,默不作声低头干着手上的活。待陈管事将那两人打发走后,叉着腰挥着帕子指责两个老妈妈。
“再有下次,罚扣你们的月例錢子。”
训完两个老妈子,陈管事携着两个小丫鬟,把早上刚到的上好红绸缎子和钗头风带到大太太房里给过目,哪知一进房门,大太太便气得将那几件物事打翻了去。
原来,今日大太太随老爷去赴赵家老太爷七十大寿,却碰上冤家梁老爷和梁大太太。半年前,陈梁两家有过婚约,因为一些芝麻小事不欢而散,梁四小姐也落下不好的名声,两家关系势如水火。赵家孙夫人刚掌事,尚且不懂世故,安排席座竟将两个夫人列了并排。
寿宴上,梁大太太故意说赵家老爷爷大寿本是喜事,不应冲撞,可今日过来的陈家和沈家正要结冥亲,也不知道是白事还是红事。大太太怒意刚起,正要发作,梁夫人竟又说陈二小姐自尽未遂的事来。这等丑事可是伤几辈祖宗脸面的,万不可能传出宅院,怎的让梁家晓了去?陈老爷气得一口老痰都咳了出来,丢下又羞又恼的大太太匆匆离席,回来便将大太太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把账房钥匙收走了。
“院子里全是些不省事的东西,非但管不好姨娘小姐,还管不住下人的嘴!管不好就换人!”
大太太回房里便一直哭哭啼啼来回有半柱香,眼肿得像核桃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