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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长社之会·乱(9)

幽罗山庄之内,法渊与沈卿儒二老内力沸腾。法渊这些年里苦心参悟石壁经文,终于让他修习出泣血玄功。而沈卿儒再次面对石壁经文,心中此刻百感交集,仿佛身前的不是法渊。高兴宗那魁梧异常的身影逐渐和法渊此刻的身影重叠,同样的一双血色虎目,同样的不甘与愤怒。

然而就在沈卿儒将一直隐藏的左手剑取出时,广场一侧却忽然传来一声哀嚎。就在刚才,韦俊堪堪被高继玄一掌逼退,而他身后的沈继宗也已经架好剑势正要迎战冲将而来的高继玄。可就在此时,沈继宗背后的影子之中忽然跃出一道纤细的身影。黑刃匕首划出,沈继宗背心被刺。

高继玄心中疑惑却是身形已经靠近沈继宗,沈继宗手中长剑回身勾去,黑影被击散,再次消散无踪。而高继玄含恨一掌已经发出,乾天掌上纯阳内力奔涌而出,一股至阳至刚之息沉沉地压在了正回身杀敌的沈继宗的左臂之上。一击而出,高继玄体内长生诀内力消耗大半,而效果更是惊人。随着沈继宗的一声哀嚎,沈继宗左臂彻底被废,左肋凹陷,整个人飞将而出。

“不要啊!”,韦俊眼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心头瞬间一阵巨颤。韦俊手中长棍舞动,一击撞开脱力的高继玄,头也不回的飞奔向正口吐鲜血的沈继宗。

沈卿儒远远地望见自己儿子遇难,此刻手中双剑挥出,直奔向击伤了沈继宗的高继玄。而法渊此时虽然处于两人之间却堪堪避开了手持双剑的沈卿儒,远远地望向高继玄。

“继玄,你不该伤我儿性命的!高家难道真要绝于老夫之手吗!”,沈卿儒此时目中含泪,远远地望见自己儿子被人打成重伤。沈卿儒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他对高家有愧,如今高家最后一子若再死在自己剑下,高家便彻底绝了后人。忆起三十年前沈家将长女嫁与高家族长,那时两家誓约之情的庄严他如今依旧历历在目。

“大姐!你泉下有知,不要怪卿儒剑下无义!沈家的债就让我一人挑起来吧!”,沈卿儒此刻心中默默地祷告着,手中双剑却是直奔高继玄周身。

“大人!开逃啊!”,高家四兄妹此时亦同时动身飞奔向正在调息的高继玄。

高继玄此时胸前正因为用力过猛而剧烈颤动着。忍痛望着正双剑刺来的沈卿儒,高继玄心中却是真正的放弃了抵抗。白练如霜,两道剑光托着数十年蕴养的正气诀真气,笼罩着高继玄身前的空区。

“高继玄的命今天谁都带不走!”,大殿之外不远处,文始始终远远地观望着场内的混战。所有人的战斗他都看的一清二楚,沈继宗如何被偷袭的,高继玄怎么击退的祖元铁,祖元铁的假死,沈卿儒的双剑,法渊体内的两股内力,还有韦充体内同样的两股混乱的内力,文始至始至终都保持着旁观的态度,而所有人都好似再次遗忘了他一般,对其视而不见。

如今,高继玄脱力而倒,沈卿儒就要取他性命之际。文始终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出手了。

远远伫立于大殿前的文始周身百穴之内此刻无数剑气酝而不发,当他喝出那句话时,文始身形若剑,直直的射向手持双剑的沈卿儒。刹那而至的文始,此刻双手抱元,动作浑然天成。阴阳两股劲力牵引着沈卿儒手中的双剑,双剑互相交击,金铁之声振聋发聩。

“你究竟是何人!”,沈卿儒手中双剑哀鸣,此刻抽身后退。沈卿儒望着文始,脸上第一次露出狠意,一股由心而发的本能敌意让他紧紧注视着眼前的白发老者。

“你儿子是被偷袭的,高继玄乃是被人暗算。好一双不辨是非的眼珠”,文始并未回答沈卿儒的疑问,而是略微嘲讽道。文始在面对沈卿儒之时,亦是出于本能的产生了一股厌恶之色。说罢,文始手指一抬,一道剑气随意而发,刺向两人身侧不远处的一处玉石灯盏。

灯盏无碍,但灯盏之后,一道黑影此刻却是忽然被剑气划伤。一道瘦小的漆黑身影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沈卿儒此时也注视到此人,这人身形纤细,黑衣蔽体,却是能看出并非男子。

正与韦充对峙的韩英此刻却是心中一阵寒意。幽罗之中他与袁逢、游魂、还有此刻正被两位绝世高手注视着的‘异人’四人合作过多次。袁逢和他乃是世交,两人情同宗室兄弟,而游魂和异人乃是他和袁逢游历十万丛山之时遇到的好友,游魂擅使轻功,异人擅长敛息。四人曾在十万丛山之中四处探险,后来他二人回到中原因缘际会之下加入了幽罗,便想起两人的罕世武学。于是在韩英多番承诺请求之下,才将二人引入幽罗,成为了护法之二。

眼见异人被围,韩英和袁逢同时抽身,向沈卿儒和文始袭来。文始不愿过多与众人纠缠,提起正在地上调息的高继玄便向殿前撤去。而沈卿儒亦是不瞎,文始当面点出异人的隐藏的身形,他早已相信大半。此时的沈卿儒望向高继玄,思虑到他也定是中了这异人的诡计才脱力倒地。心念于此,沈卿儒右手一剑顺势挽出一道寒月,剑光转瞬及至。

韩英二人眼见沈卿儒居然毫不犹豫地便要消灭异人,更是身下发力,疾驰而去。韩英此时顾不得其他,若是异人有碍,他将面对的可不仅是异人的身亡,更将面对来自十万丛山的报复。袁逢此时手中长剑先韩英一步刺向了沈卿儒身后。而沈卿儒乃剑道宗师,左手儒剑七诀顺势而发,只一招之间便将袁逢手中长剑拨开,一剑划在了袁逢左肩之上。

韩英望着自己兄弟一击受伤,虽只是皮肉之伤,但自己二人与沈卿儒的差距一目了然。着急之下,只听韩英疾声道:“还请法大人一同制敌!韩某当记下法大人这次恩情,他日必有回报”。

“好!韩护法莫急,老夫这便出手!”,法渊本欲挫一挫韩英等人的锐气,此时见韩英等人不敌,便不再旁观。

而异人此时虽然面对着急速刺来的儒剑,却是身形再次抖动,再次向外挪移。“不好!俊儿快闪开!”,韦充此时正紧随韩英两人向这边赶来。法渊一直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众人,他便紧紧地盯着法渊。此刻法渊瞬息之间出手阻拦沈卿儒,韦充亦是手中长棍拍出。而他也是此时远远地望见异人鼓动的身影正袭向自己儿子韦俊。

韦俊此刻正在给不断呕血的沈继宗运功疗伤,两家现在是唯一同盟,若是沈继宗被杀,局势便会瞬间失控,到时候便是真的不死不休,难以挽回了。韦俊一直心存疑惑,众人之间的争斗与矛盾都好似被人刻意引导一般,在今日同时爆发,而祖家众人的惨死更是令他坚信了自己的推断。五家之中,高家众人本才是武力最参差不齐的,如今却是毫发无伤,而全灭的偏偏是祖家,而祖家唯独缺了祖孝武不在此地。结合法渊曾说过的话,韦俊觉得一切都是祖孝武的诡计,而他们都是被此人算计。

正当韦俊一边回忆当日家主会议之上的情形,一边给重伤的沈继宗疗伤时,异人忽然加速袭向韦俊二人。异人此时也是被逼无奈,她本好好地隐蔽在灯盏之后,却是被那怪老头一指迫出身形,如今更是被这双剑老头紧逼。眼见只有文始离开的方向可以逃脱,异人此刻也是全力运转内力,身形柔若无骨,闪向文始离开的方向。

而文始和高继玄之前正好是挡在了韦俊二人身前,此时二人离去。韦俊二人转眼之间便暴露在了异人的逃脱轨迹之中。异人眼见沈卿儒手中剑光以至,更是激射向韦俊二人,欲挟持二人。

韦俊在听到父亲的怒吼之后,瞬间回神,而此时异人已经闪向他身后,而沈卿儒手中剑光亦紧随而至。沈卿儒并未受异人此举影响,剑光闪烁之间,已然被正气诀牵引开来,避开了韦俊和沈继宗的身形,直奔逃窜的异人身后。

异人此时已然后劲不足,速度陡然下降。神色发狠,异人此刻犹如受惊的雌虎,一抓之下便将身旁的韦俊扣住喉咙,而纤细的身形此刻便蜷缩在韦俊身后。韦俊不敢抽手,沈继宗此刻正被自己吊着一口气,若是此时自己抽手,沈继宗绝对活不过一刻。

沈卿儒却不为所动,一生不受制于人的他此刻亦没有丝毫的收手之意。剑光抽挑之间,紧扣着韦俊喉颈的异人左手臂上瞬间血光四溅,而异人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乱了方寸。抽离左手,异人一掌拍在韦俊脊梁之上,一股巨力含着剧毒便这样被送进了韦俊体内。韦俊此刻只感五内俱焚,脊梁之上根根经络散乱开来,韦俊身子终于不受控制的向下瘫软下来,气息顿无。

而一掌击出的异人此刻正借力再次疾速后退。“啊!俊儿!”,韦充此时眼见韦俊身中一掌,生死不明,顿时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的异动。一股充满了绝望的气息眨眼之间便侵袭了韦充周身,而韦充此时的神情像极了运转泣血玄功的法渊。双目赤红,早已干枯的皮肤之上,此刻却是再次被一股绝强的内力撑起。

韦充此刻身下全力爆发内力,石板翻飞,乱石树立,手中铁棍此刻被韦充含怒送出。铁棍受韦充发疯一般鼓动而出的内力的推动,竟在一刹之间越过沈卿儒手中儒剑,直奔异人胸口而去。

“啊!”,异人怎知前狼后虎之间竟然还有绝世高手在盯着自己。身前被韦充一记铁棍正中胸膛,骨肉翻飞,一息之间,异人便被击飞入大殿之中。木屑翻飞,只见殿前的木窗之上,一个巨大的窟窿应声而出。而此时的韦充更是紧随异人身形追至大殿之中,片刻之后,只见赤红双目的韦充,手中正残留着黑衣碎屑和部分血肉。

而沈卿儒此刻却是一脸悲痛地望着正从殿内走出的韦充,现在的他怎能还不明白。韦充果然也没有抵挡住石壁经文的诱惑,原来他也在偷偷修习石壁经文。眼见着身边最后一位忠实的老伙计都变成眼前的疯魔模样,沈卿儒苍老的面孔上终于止不住的落下了落寞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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