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的特鲁诺似乎耗尽了他的精气神，肩膀骨折的剧痛也已经到达了忍耐的临界点，经过苏闯这么一番粗暴对待，他现在只有躺在地上出气儿的力气，再没有逃跑的劲头了。
不过他这么一跑倒证实了罗征的想法，这家伙要是心里没鬼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反应。
罗征若无其事地走过来，两个脚停住的位置刚好将特鲁诺的脑袋夹在中间，他蹲下身子，轻抚着特鲁诺受伤的那个肩膀，柔声细语地问道：“朋友，你说实话，你到底还瞒着什么事呢？你现在说出来，对咱们大家都有好处。”
特鲁诺装作没有听见，假寐着双眼，故意哎呦了两声作为回应。
罗征根本不跟他多废话，一把攥住特鲁诺的肩膀，让那个装死的家伙几乎像鱼一样在地上弹起来，任他怎么挣扎，罗征的皮甲加足了马力，就是不肯松手。
豆大的汗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特鲁诺的脸上渗出来，他没有想到罗征说翻脸就翻脸，眼神惊恐地苦苦哀求，“你饶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罗征手上的力气稍减，给特鲁诺一个喘息的机会，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你知道什么，别此地无银了，我跟你说了，现在说出来对咱们都有好处，你知道吗，骨折之后如果继续受到外力刺激，很容易造成错位，你后半辈子就打算残疾着过吗？”
特鲁诺怔了一怔，他穷苦出身，即便在这么一个科技爆炸的时代，对这样的基础常识还是感到陌生。
罗征见他意志动摇，又说道：“你看到没有，我身上穿的这身皮甲，我有足够的资源可以替你将肩膀治好，不会给你留下任何后遗症，你自己斟酌，”
罗征将两只手在特鲁诺的脸部上方平摊开来，左手颠了颠，“残疾。”右手也颠了颠，“健全的人，你自己选。”
说完，罗征不再跟他交流，径直站起身来，两眼目视着前方，等待着特鲁诺的决定。
特鲁诺仰望着他的下巴，又左右瞧了瞧跨在他头部两侧的皮靴，叹了口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那么你就是选好了？”罗征见他如此反应，也不再多跟他废话，抬起对着他受伤肩膀的那只脚，轻轻地对准伤处踏了上去，然后开始缓慢加力。
在脚面传来骨骼断处相互摩擦的微弱粗糙感之时，特鲁诺终于崩不住了，大喊道：“别了！我说了！求你饶了我，我说完请你带我走吧！要不然我会没命的！”
罗征信守诺言，立刻移开施压的脚，还将特鲁诺搀扶起来，让他坐在凸起的石阶上，吩咐苏闯，“给他拿水。”
罗征一系列冷血的行为将苏闯吓得够呛，罗征又喊了他两次，才让他从呆滞中回过神来，赶紧屁颠屁颠地去了。
不大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水来，罗征从他手里接过来，耐心地跟刚才判若两人，甚至还提前试了试水温，才将水杯亲手送到特鲁诺的唇边，亲自喂他喝水。
特鲁诺受宠若惊，想要伸手去抢过水杯，被罗征以眼神制止，只给了他一句话，“喝完了就说。”
特鲁诺赶紧用没有受伤的手托过杯底，咕咚咕咚连灌了几大口，水流从他的唇角边流出来，洇湿了全身，随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罗征将水杯拿到一边，静静地等着他自己咳完。
特鲁诺的咳嗽终于平息了下来，抬起完好的那只手臂抹了一把唇边的水渍，酝酿了一下语言，这才说道：“我……其实是克劳恩的人。”
“什么！”苏闯在一旁沉不住气，向特鲁诺猛跨了一步，质问道：“怪不得你会在我家门口偷看，你跟那些人是一伙的！你把我奶奶弄哪去了？！”
特鲁诺羞愧地低下头，声音弱了下去，“我也不知道，”他又把头抬起，直视着苏闯的眼睛，“小闯，我从小看着你长大，有些事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知道克劳恩那个人……手段残忍……”
他说到手段残忍的时候，偷偷地瞄了一眼刚刚以残忍手段对付他的罗征，后者正目光坦荡地望着他，他赶紧又将眼神移了回来。
苏闯却听到了他话中的另一层含义，情绪瞬间崩溃，咆哮着向他扑了过来，“你害死我的奶奶，你还要害我，我他妈现在就要弄死你！”
他的皮甲动力充能的声音刚刚响起，就被罗征一把按住了肩头，“苏闯，服从命令，现在不是你弄他的时候。”
苏闯对着罗征大叫：“我不！我只有我奶奶一个亲人，他还敢欺骗我！”
罗征对他的喊叫无动于衷，就那么单手控制住他，以不容置疑的眼神凝望着苏闯。
苏闯在他手里挣了两挣，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对手，便用力地叹了口气，猛地一甩胳膊，转身向远处走去。
罗征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只见他沿着石阶向山洞的入口处走，在快要到山洞口的时候站住脚，显然是犹豫了一会儿，随后沮丧地一脚踢飞了路边的碎石，找了另一个块凸起的石阶双手抱头坐了下来。
罗征这才放下心来，转过头来专心对付特鲁诺，“现在你接着说吧，不过你又惹了新的麻烦，你能不能活下来，取决于你接下来要说的话值不值得我替你拦下我的兄弟。”
苏闯刚刚还在因为罗征的阻拦跟他治气，难过地将脑袋埋在膝盖里，听到罗征这样一说，立刻在远处抬起了头，身体坐的笔直，重新关注起了这边的进展。
特洛诺咽了口唾沫，他大概也意识到他的处境已是凶多吉少，便索性比刚才放松了不少，他主动拿过罗征手里的水杯，抿了一小口水，重新润了润喉咙，说道：“这些洞民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我能从这恶臭谷得到去山脚平地居住的机会也都是因为这个。”
“当初，我不过是恶臭谷里的垃圾人，”他见罗征不解，又解释了一句，“恶臭谷里堆满了上面的人扔的垃圾，我们没有生活来源，就只能吃垃圾，久而久之，我们就被叫做垃圾人。”
“也是我运气好，十年前的时候，这些人还没有现在这样的防备意识，他们一直在山洞中向外挖，挖通向外的通路的那一天，刚好被我撞见，当时他们也不想现在这样愚钝，见到我之后很热情，给了我很多他们的口粮，就是饭石。”
“当时贫民窟里并没有饭石这一说，即便再穷的人家也不会想到去吃石头充饥，这些人是矿工出身，饭石能吃的小知识最初也只在他们之中流传。”
“我觉得这东西有利可图，便经常来找他们要饭石，也是靠着这饭石，我得到了克劳恩的注意，他允许我在贫民窟里倒卖饭石，然后他来抽取利润，我为了保命，就同意了他的提议。”
“后来，饭石越卖越好，克劳恩对我也越器重，我跟他走的稍微近了一些，才听到他们其实在寻找这些洞民的消息，我只觉得幸亏当时多留了一个心眼，没有让这些人的位置暴露，虽然我是为了自己赚钱，可是也间接保护了他们的秘密。”
罗征歪着头瞧他，“这么说，你还算干了件好事？”
“不敢，不敢，我这样的人，能活着就已经算是幸运了，不敢求对别人能有什么好处，后来我一直替这些人隐瞒，也是为了我自己的私心，只不过，这次有些不一样……”
“你倒是还算坦荡，这次又怎么了？”
“洞民们的饭石已经濒临枯竭了，他们自己的口粮都供应不上了，哪还有我赚钱的余地，我也早都不上这里来了，只是……克劳恩一直在追查饭石的来源，他们已经确定了这里的大概位置，我这次来，其实就是想劝他们在克劳恩动手之前赶紧逃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