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抱歉!”燕钊紧忙道歉,花朝节晚上赏花灯,十分热闹,他看了看,正走到了围棋比赛的台下,人挤人,一不小心竟然撞到了人。
莹莹灯光中,那人摇摇头,并未伸手去接他还的锦帕。
他的手僵在那儿,静静看着他们走远。
“清儿,怎么了?”
“没事儿。”说罢,那位小姐快走几步,赶上去。
隔着人海,燕钊隔着人海看去。
那人站在其中,身后侍从紧随其后,暗中保护着他。衣着虽刻意掩饰,也是上好材质。两人时不时交谈,不说话时,他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审视着周围比赛的人,就好像将人拿到秤上,量一量有几斤几两。在欢笑气氛中,格外显眼。
那姑娘一身华服,连丫环都气度清雅,可见必定是官家小姐。
燕钊看了眼手中锦帕,白巾如雪,红梅横斜,再想到仿佛听她名字为“清儿”,他便猜,她定然是京城的大才女,丞相之女梅清。
此人才学甚高,读遍四书五经,若非女儿身,恐怕早就当上状元了,听说丞相私下会询问她关于国事的意见,不知真假,但她艳惊天下,才艺双绝,却是有目共睹的。
站在她身边的人,身份恐怕也更高吧。
燕钊看了会儿,手里汗涔涔的,心跳如鼓,他料定他必定是皇子之一,最有可能的便是十七皇子或三皇子,看他年纪大些,应该是圣上第三子,瑞王李渊。
忽然,三皇子朝他这边看了一眼,很快扫过,最终落在舞台上。
他心中哀叹,无名之辈,如何能接近这种大人物?不能接近这种大人物,又如何能作出一番事业?
铜锣一敲,主持的老者道,“苏彦申苏公子胜!还有哪位想要挑战的吗?”
燕钊的视线回到棋局上,连连看了三个高挂的棋局,越看越激动,心中激动不已,脑海中自然浮现叶良茉的下法。若是用她的思路,或可一战!
他心中狂喜不已,查看四周,人们低声讨论,却再没有人上去挑战。
临祈苏氏,百年诗书之家,苏老爷官至尚书,举家搬来京城。苏家公子苏彦申,京城四公子之一,棋艺是一绝,即便是朝中半百的老者,与他对弈都未必有胜算。所以此时,没有人想要去挑战。
“还有哪位公子上来挑战?”上面主持的老者扫视一圈儿,又含笑重复问道,“还有哪位想要挑战?”
燕钊心中激动不已,跃跃欲试,忍不住上前一步。台上老者看他一眼,正要宣布。
燕钊忽然停下脚步。窃人棋局,与窃人文章,有何异?他燕钊怎么能做这种事,怎么能用她的下法来博名声?
老者见他停下脚步,移开视线。重复问道,“还有哪位公子要上来挑战?”
底下人开始不耐烦了,“老头儿,你就宣布吧,我看没人能赢得过苏公子了。”
“是啊,是啊!快宣布吧,我们还等着看花神表演呢!”
不比就知道会输,怎么还会有人想要上来呢。
台上老者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准备宣布。
“苏哥哥,拿那盏……就是海棠的那盏。顾梓柔一身紫衣,模样娇俏,手舞足蹈地要苏彦申赶紧去取花灯。顾梓安一脸无谓地静静站在她身旁。
台上苏彦申看看顾梓柔,又看看懒洋洋的顾梓安,无奈一笑,走向获胜者的奖品——海棠花灯。
这一声大喊,令燕钊看见了顾梓安,他用力攥紧手中锦帕,塞进袖口,举起手臂,高声招呼老者,道,“且慢!我向他挑战。”
这一句话,如平地惊雷,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多年后,当他回想起来时,仍然全身发麻。
台上老者顿了下,走上前去,确定一遍,“这位公子,可是要挑战苏公子?”
燕钊郑重点头,这次没有停,径直走上台阶。
下棋就是下棋,何况他只是借鉴她而已。好比写文章,有人开了先例,后人自然也会使用,只是一种手法而已。
霎时,所有的人都看向他,苏彦申顿住脚步,眼睛带着几丝审视,只见对面的男子,一身蓝布衣衫,俊眉星目,磊落大方,表情严肃认真。
苏彦申见他是认真比赛,而非故意找茬,便朝他点点头。
苏彦申一边往回走,一边抱歉地朝着台下的紫衣姑娘,抱歉一笑。
顾梓柔叉着腰,佯怒道,“快点快点,我还要去别的地方呢。”
而顾梓安呢,依旧懒洋洋站着,事不关己的打着哈欠,仿佛这儿有张床,他会立刻躺上去睡着。
方才顾梓柔想要海棠花灯,顾梓安看了他一眼,招呼都不打一声,一把把他推到了台上。
当时他那个气哟,恨不得返身回去咬他一口。可惜他一向以润玉般的君子之风,被人称颂,实在不会像他一样,作出不雅之事。
他本来是来放松的,结果却为了一盏花灯绞尽脑汁。梁舟不来,还真做对了。
燕钊、苏彦申两人相对而坐,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开局便看得出,苏彦申手法之绝妙。
反观燕钊,用的则是最基本的下法,哪怕七岁稚童,但凡学过下棋,就能下得出来。
连连出招,次次平庸,围观者开始觉得失去兴趣,这人也没什么本事嘛,只不过哗众取宠而已。
有人哄闹起来,“快下去吧,快下去吧,怡红阁的姑娘们还等着上台表演花神舞呢!”
临时搭起的棚子旁,一群二八年华的少女,闻言捂唇笑作一团,偷偷撩起帘子看去。
她们穿红戴绿,打扮精致。其中十二人最醒目,戴不同花样的簪子,代表十二花神。
一旁的妈妈站在一边,一边焦急地等着棋局结束,一边不时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将她们的衣服和头发,保持完美的状态。
其中一个姑娘不耐烦道,“一个穷酸秀才,能有什么本事?瞎耽误时间,站着我脚都疼了。”
她们已经等了大半日了,就等着结束后,好好表演一场,凭借才艺姿色,博得青睐,从此吃穿不愁,后半生无忧。
所以对这个燕钊打心里看不顺眼。
忽然外面一阵喧哗。
“怎么了?怎么了?”姑娘们各个伸着头,往外看,只见苏彦申眉头紧锁,而对面的燕钊则挺直腰背,脸色也是不悦。
这?这究竟是谁占上风,竟无一人面露欣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