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关进宗人府，闭门思过已经算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阮南离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赶紧磕头谢恩：“谢父皇开恩，儿臣记下了，定会好好反省！”
“嗯。”皇帝声音沉闷，有些疲惫地摆摆手，“你先回去吧，朕还有事同祁将军说。”
“是，儿臣告退。”阮南离恭敬地应下，又冲祁千垣投去个感激的眼神，然后才起身往外面走去。
大殿里只剩下君臣三人。皇帝垂眸看着下首站着的祁千垣，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沉声问道：“祁爱卿，有件事，朕也想同你说说。”
“皇上请讲。”祁千垣并未多想，很是爽快地开口。
眼底带了三分探究，皇帝深深地看着他，说出来的话带了复杂的意味：“朕记得爱卿在朝中是最为公正之人，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朕怎么觉得你明显有了偏帮之意？特别是对于南离。朕就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能让爱卿改了主意？”
皇帝的语气听上去很是温和，但是话里的意思却令人无法忽略，像是绵软的柳絮里藏了尖针，让人不寒而栗。
别说祁千垣，就连旁边的墨柒雪听了都身子一颤，眼神变得很是复杂。
这上首的九五之尊，到底也是个多疑的性格，如今连最为忠诚的重臣也开始怀疑了。
祁千垣自己也心知肚明，不禁暗暗苦笑两声，表面上还很是平静，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皇上，臣唯一服从的，是天衡。臣没有选择的阵营，只行忠君之事，为公理发声。对于臣而言，只要是忠于皇上忠于天衡的，那都是臣的朋友，因为彼此有共同的目标。至于其他的，臣没有多想，也不会多想。”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皇帝的脸色好看了很多，眼中的冷意也散去了些，点点头道：“祁将军当真是我天衡难得的忠臣，有你这样的人在，朕很是欣慰。”
“皇上过奖了，臣别无所求，只是希望尽自己绵薄之力，让天衡万年无忧。”祁千垣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道，浑身的锋芒都收敛起来，看上去温和又顺从。
皇帝满意地点头：“有爱卿这番话，朕就放心了。刺杀之事还望爱卿多费心，早日查出真凶，还朝野一个清平。”
垂眸敛去眼底异样的光芒，祁千垣颔首，一字一顿地应下：“臣遵旨。”
“嗯，时辰也不早了，爱卿也回去休息吧。”皇帝没有继续纠缠，开口放人。
“是，也请皇上放宽心，臣回头定会尽心调查，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祁千垣朗声说道，语气坚定。
“朕等着。”皇帝沉声说道，脸上终于有了个笑容。
紧绷着的心弦放松了些，祁千垣对着皇帝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然后拉过旁边墨柒雪的手，带着她朝外面走去。
皇帝坐在上首的龙椅上，望着那两人携手离去的背影，眼中的光芒很是复杂。
“夫君，我总觉得这事没有这么简单。”出了宫殿后，墨柒雪小声地说道，眉头微微皱着。
祁千垣面色沉郁，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抓紧了她的手，凑到她耳畔低声说道：“这事我们回去再说，现在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墨柒雪何其聪慧，闻言立刻会意，闭上了嘴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他往皇宫的出口走去。
折腾了一天，两人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清瑶迎上来的时候脸上也带了担忧，急切地说道：“将军，夫人，您们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你这小丫头等着急了不成。”墨柒雪轻笑着调侃一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清瑶腼腆一笑，下一秒目光落在祁千垣身上，她吓了一跳，颤声说道：“将，将军，您的身上怎么会有血？”
闻言，墨柒雪也跟着看了看他，发现虽然换了身衣服，但是还是有残留的血迹没有除去，怪不得把清瑶吓到了。
“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和将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可有伤到哪里？”清瑶顿时紧张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颤了。
见小丫头这么紧张，墨柒雪觉得欣慰又好笑，赶紧放柔了声音安慰：“没事。是今天宫中出现了刺客，将军前去护驾，故而身上沾染了血迹，不过那都是别人的血，他没有受伤。”
“对。”脸上表情很是温和，祁千垣也出声安慰这个吓坏了的小丫头，“你不用害怕，没什么大事，夫人也没有受伤。”
“那就好。”清瑶拍着胸脯出了口长气，然后急切地说道：“那奴婢这就让人准备热水。好洗去将军身上的晦气。”
“行，你去吧。”墨柒雪微笑着应声，等她跑远后抬眸看着祁千垣，说道：“先回院子吧，有什么事慢慢说。”
“好。”祁千垣并没有反对，牵着她的手往内院那边走去。
等两人回到房间坐下后，方觉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墨柒雪倒了杯茶递给祁千垣，微微皱着眉问道：“夫君，今日这刺杀之事，我也觉得有些蹊跷。”
“你觉得哪里不对劲？先说给我听听。”祁千垣抿了口茶沉声说道。
在他旁边坐下来，墨柒雪眸光闪烁，轻声分析：“这件事的凶手肯定不是大皇子，没有人会傻到直接把把柄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而我觉得不对劲的是，宫中的侍卫戒备森严，那另一波刺客又是怎么闯进来的？而且还有一件事，虽说二皇子是为了保护皇上而受伤，但是我当时躲在角落里看得一清二楚，那舞姬虽然看上去凶神恶煞，但是手劲却没多大，刺的方向也不对，很容易躲开的，然而……”
“然而那匕首却直接刺进了二皇子的胳膊里，让皇上心疼的同时也暂时失了理智，坚决认为大皇子是真凶。”祁千垣冷声把剩余的话说了出来，眸中光芒锐利，“夫人，事到如今，你也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墨柒雪先是一愣，紧接着眼底浮现出震惊，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二皇子一个人所导演，为的就是陷害大皇子？”
“已经差不多了。别忘了中秋宴的的护宴侍卫是二皇子安排的，而且那些刺客闯进来后，虽然看似凶残，却没有大开杀戒，仅仅是对着皇上做了做样子而已。”祁千垣冷静地分析着，眼中的光越来越深沉。
听完祁千垣的分析后，墨柒雪只觉得浑身发冷，沉默半天后才艰涩地开口：“我记得，原来二皇子是位很温和的人，如今，竟也变成这样子了吗？”
“皇位和权力，是最容易腐蚀人心的东西。”祁千垣面色微冷，淡淡地道：“夫人，你的直觉没有错，他已经不是曾经的二皇子了。现在的他已经和大皇子势同水火，而且心思深沉，甚至连我也想权算计进去。”
“那我们以后当真是要防着他了。”墨柒雪皱着眉说道，脸上流露出犹豫，“可是还有个问题，这件事既然是二皇子所为，那你要告诉皇上吗？但是我觉得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你就算告诉皇上实情，他也不一定会信的。”
“你说得没错。”祁千垣点点头，漆黑的瞳孔中有凌厉的光闪过，一字一顿地道：“就因为他替皇上挡了刀，所以无论如何皇上都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如果我直接告诉皇上实情，反而会惹皇上不快。”
“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墨柒雪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很是忧愁地开口，“知道真凶也不能说出来，你却已经把调查的事揽到身上了，如果不能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话，这可就麻烦了啊。”
祁千垣的眉头也没有舒展，沉吟片刻后，他叹了口气，有些艰涩地道：“照这个样子来看，也只能找替死鬼了。然后再等时机成熟，慢慢处理。”
闻言，墨柒雪的心情顿时变得沉重。但是眼下情况危急，除了这么做也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她只能垂眸，轻声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我们暂时不能揭穿二皇子如今的面目，但是也要保证你的安全。”
“嗯。”祁千垣闷闷地应了声，眼中闪过一丝幽暗的光。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阮南酆对于皇位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而且看得出来，他对于阮南离也有十足的敌意。
但是让祁千垣有些头疼的是，这人虽然暴露了，但是对于整个天衡，却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眉心隐隐作痛，祁千垣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脸上难得流露出为难之色。
墨柒雪看在眼里顿时觉得心疼，温柔地抱住了他的胳膊，轻声安慰：“别着急，这事情一步一步来，总能找到完善的办法的。”
“嗯。”祁千垣闷闷地应了声，眼中的郁色淡去了些。
这个时候，门口也响起了清瑶的声音：“将军，夫人，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要送进来吗？”
“好，抬进来吧。”墨柒雪扬声应道，然后看着祁千垣温温柔柔地道：“你今天也累了，我帮你洗完澡以后就休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