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惠意转过头时,韩数已经来到了她身旁。此刻已经捏着惠意的手臂,抬高,细细察看。
高瘦的身子轻而易举就挡住了自己所有退路,惠意没有说话。
颜喻也凑过来,一看到这惨烈“战况”,低呼:“我天!”
一个超过三厘米长的口子,咧着嘴巴,殷红的血染红了惠意的校服,这才被韩数发现。
应该是刚才教官开枪,为了躲避,整个人往旁边一摔的时候被什么东西挂到的。
血凝固了一点,红褐色的伤口大大咧咧呈现在大家眼前。罗梧桐翻遍全身上下也没能找到创可贴,懊恼的对着韩数摊手。
惠意看着韩数还没放下自己的手臂,视线还在伤口上,感觉让他灼热的目光烧的泛疼,正要把手抽回来,被一把拉住。
“为什么不说?”韩数抬眼看她,目光咄咄逼人。
“……我……”惠意还没出声,韩数已经对着另外四个人说,“你们先走。”
颜喻一听不乐意了,正要凑回来,觉着味儿不对的上官睦拉住她:“走了走了!你刚才抢枪指甲弄到我脸那事儿我还没跟你算……”
“受伤为什么不说?”韩数加重了语气,已经不是关切的口吻了,有点像是质问。
那种灼热又失望的目光让惠意无处闪躲。此刻,任凭惠意再傻也明白,韩数是关心自己,只是这失望又……从何而来?
这时开口,定要惹出事来,不是韩数被气走,就是自己不开心。
所以,她选择了一言不发。
韩数不再说话,扭开了水壶盖子,沾湿纸巾,然后牵住惠意的手,开始往她伤口边缘擦拭。
他很仔细,很小心,但还是让伤口刺痛的惠意的手条件反射,用力捏了几下。
他将惠意的手握的更紧了,擦拭完就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喷瓶,里面是碘伏。韩数给惠意的伤口喷了几下,开口:“如果你能把我当成你身边值得你相信的人,这些事你应该告诉我。”
见惠意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一片枯黄的叶子,便继续说:“有些事,不要一个人背着。不要害怕你会麻烦到谁,如果我嫌弃你,觉得你是一个烦人精,中考前我不用跟你一起乘出租车一起进考场;你过敏的时候我完全可以不理你,还可以事后跟老师提出换座位;颜喻出事的那些日子,我可以不主动要求陪你一起去医院看她,也可以拒绝帮你、帮她讲题;上船可以不扶你,组队可以不拉你,吃橘子也可以不帮你剥,生病也绝不找你……惠意你真的有完完全全把心放下来吗?”
临走时,韩数还低声说了一句:“把心放下来,交给我,你有吗?”
惠意一听,内心狠狠一震。
韩数失望的语气是那样明显,这一番话说完,惠意也终于知道,他在失望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小组的集合地点,罗梧桐站在前面,远远的就看见韩数走在惠意身后。惠意和韩数的脸色都不大好,什么也不说,罗梧桐便拉着韩数往东南角走。
颜喻挨近,故意对惠意说:“哎!东南角有一个教官,我们确定了,总共就四个班,三个教官。干掉了一个还有俩……”
真的是这样?
原来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交付真心。对于颜喻,惠意一直是照顾人的那一方,对于韩数,自己又是哪一方?
她好像真的没有,没有交付,交付自己真的不能再真的心。自己原来是这样,毫无发现却深深伤了韩数的心!
原来韩数把自己看得这样重,那一席之地给自己预留好了,只等自己走进去老实坐好。然而自己非但没走进去,还离那颗心越来越远。
这一路上,韩数都没有好脸色。整个人阴沉着,拿着枪弄“死”一个教官,还有一个,让突然冲上来抢枪的惠意一枪打“死”。
司嘉诺看半天了,韩数脸色不太好,拿教官开刀也能理解。但是惠意这个表情……冷淡,还是冷淡!惠意没表情的吗还是天生面瘫啊!啥也看不出,就那么面无表情的刀了一个教官。一个凶神恶煞,一个毫无表情,两人都好恐怖。
再也不要跟这俩组队了。
事后年级残存下来的人以及被淘汰出局的人,都被抓到了操练场教训,只有韩数这个小组被叫去了教官食堂,吃教官提前回来做的晚饭。
气氛还是很压抑,教官抱胸站在门外,探头探脑,还对着炊事大妈说:“哎——王姐你说,现在小孩是不是变了?也不邀功庆祝也不欢呼尖叫的,就这么吃饭,你再看看那俩……不是!是那两个……哎不对!就那两个脸臭臭的,跟谁欠了十亿一样的。你说咋赢了还那屁样?是没打够怎么的……”
大家各自回到宿舍,韩数洗完澡走出浴室,首先看到罗梧桐拿着几个剥好的橙子和橘子走过来,什么也不说。
他沉默了。
头发上的水滴了几滴在肩膀上,韩数才回过神。把毛巾往床上一丢,伸手拿起一瓣橘子扔进嘴里。
橘子酸甜,橙子清甜。
原来惠意喜欢带着酸味的甜。
女生宿舍里,惠意洗完澡走出来,把缠着伤口防止沾到水的塑料袋解掉。颜喻递过来一瓶碘伏和一卷医用胶布,她立刻看向颜喻的眼睛:“你翻我东西了?”
医用胶布和创可贴是自己常年带在包里的。
“韩数送来的。”颜喻避开惠意的目光,又拿出一张纸条。
纸条上面的确是韩数清秀笔直的字体。
“伤口不要碰水,用碘伏擦一擦,早点睡。”
惠意缓缓展开一个笑容。
看来,自己军训前带的橙子和橘子,有用呢!
半夜,上铺的颜喻翻来覆去,床吱吱嘎嘎的响。惠意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事跟我说?”
“惠意……”颜喻的脸让月光照了半边,两只眼睛闪着八卦的光芒,“虽然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我真的想知道……”
“没发生什么,他给我包扎伤口而已。”惠意淡淡地说,眼睛慢慢的合上了。
宿舍里其他人还在睡觉,惠意听到下床的声音,然后是轻轻开门声。
“唉……”惠意轻轻叹气,不交代是不行了。便捞起一件外套,跟着走了出去。
走廊上当然是一个人也没有,女教官也在睡觉,她们找了个相对来说不容易让声音吵到人的位置停下。
“现在方便说了?”颜喻背靠墙,歪了歪头。
“嗯……他只是针对我‘发生任何事情都闷不吭声’这个问题,表达了自己非常失望难过的感受。”惠意见颜喻难得没有插话,接着说,“韩数说,他知道我是不想麻烦人,但如果是这样,在我之前,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可以不要管我。”
“这件事,其实是我做错了。”
“今晚的事情,我们做了一个决断。”惠意温柔的笑着,她抬了抬手臂,上面是包扎好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