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修照常，班主任进班后发现少了几个人，颜喻赶紧把假条递上去：“韩数摔伤去校医室了，惠意的脚被椅子砸了，这是他们的假条。”
说完这句话，班里的同学面面厮觑，却没一个人揭穿。
“……好的。”班主任看了看也没说什么，他们二人平时不会随便请假，这次因为受伤请一晚修的假也算是情理之中，便没有多心。
但同时，她也没注意到在角落里一笔未动，坐着出神的罗梧桐。
拳峰处还有隐隐钝痛，刚才那种骨头与骨头撞击的感觉，现在感觉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激烈。身旁的季愉纯不时地用眼睛去瞟他，坐在前面的上官睦和颜喻也会在传纸条的过程中，偶尔回过头来往这边望一眼。
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身为惠意的同桌陈煊歌感到担忧，也感到一阵冷意，他抬头往窗外看去，漆黑一片。
“同学，都破相了啊！”校医看见韩数嘴角的血，有些不忍。
检查完大概伤势后，校医松一口气。
惠意极力忍着声音里的颤抖对校医说：“求您帮忙处理一下吧！”
“可是我现在要出去啊！”校医想了想，又问，“班级姓名？”
“韩数，惠意，高一二班。”
钥匙被“哐当”一下扔在桌面上，校医指着旁边的架子：“既然是高中生，该怎样使用碘伏也不用我教了吧？东西在那儿，自己拿，处理完了记得锁好门，钥匙送到保安室，清楚了吗？”
“清楚！谢谢老师。”惠意听完，马上跑到架子前取碘伏，顺便把没用过的棉签翻找出来。
等到把药也找好后，她一个回头，韩数已经乖乖坐好在椅子上，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拿着东西在韩数身边坐下，惠意急忙拿起棉签，试着轻轻戳了一下他的伤口。见韩数没反应，她稍稍加重力道，又摁一下。
“我……嘶！”韩数准备开口说话，却牵到嘴角裂开处。惠意马上凑过去：“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没，不关你事，就是想告诉你不用太小心。”韩数勉强对她一笑，伤口又开始泛疼。
惠意还是擦拭他伤口的血迹，他只觉得头很晕，眼前一阵黑又一阵黑。韩数甚至快看不清惠意的面容，此刻为了伤口，两人离得很近，他却只能依稀分辨出惠意在低头弄着碘伏和棉签。
在沾了碘伏的棉签要触碰到嘴角时，韩数终于伸出手抓住了惠意的手腕。
没等惠意开口说话。
“等一下，我……头晕。”韩数说着就慢慢往前倒，吓得惠意赶紧扔了棉签扶住他。
“你怎么样？韩数？韩数？头晕是吗？你躺着吧？韩数？韩数？”她的声音从原来的颤抖，已经变成了哭腔，整个人微微发抖，心都是凉的。
“扶我上床躺着。”韩数抓紧惠意的两只手臂，试着借力起身。惠意明白他的意思，由他撑着自己站起来，然后让他半倚着自己朝床上挪去。
想到刚才韩数的头就那样直接撞向墙壁，惠意还是没忍住，红着眼睛问：“还晕不晕？”
“还好。”韩数慢慢缓过来，睁眼就能看到她的眼眶里转着泪水。
涂药的动作很轻柔，韩数能闻到她的气息，和碘伏奇特的味道交杂在一起，很特别。他感到清醒许多，又心疼又懊悔。眼前人想哭不敢哭的样子前所未有，却都是为了自己。
心中突然生出一些想法。
“惠意，”韩数突然叫她，惠意动作一顿，“如果你涂药时，手不要抖，效果可能会更好一点。”
他想让她别怕，这个女孩总是理性思维，总是故作镇定。
“对不起，对不起，我尽量，你闭上眼睛吧！”惠意吸了吸鼻子，她那是怕的。怕他头部受到重创受不住，怕他吃不消那重重一拳，怕他会立时就晕过去，怕他觉得很疼……这一刻她从未经历过。
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会这么担心一个人。担心这么一个，除了自己家人和颜喻外的人，一个异性，一个让自己不断想要靠近想要触碰的人。
她看向他闭着的双眼，睫毛在轻轻颤动，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鼻子很直很挺，嘴巴微微张开。嘴角的血已经被惠意抹掉了，但是小半张脸是红肿的，眉头都皱着。
从头到尾，韩数都没对这一拳作出任何反应。
轻轻撩开他的碎发时，惠意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捂住嘴，紧紧的，好让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惊扰到韩数。他的额角竟也擦出血来了，线状划出的伤口渗出丝丝血，还泛着青紫色，看着着实心惊。惠意感觉额角一跳一跳，这该有多疼啊！
感觉到身边忽然就没了动静，韩数觉得奇怪，头发被撩开以后就没下一步动作了。他睁眼，没发现惠意。
他有些慌，立刻弹坐起身：“惠意！”
听到身后的动静，惠意马上由蹲变站，急急忙忙转过身来。
脸转过来的那一瞬，韩数看清了她脸上的泪珠，在惨白灯光下映射出异常剔透。表情特别像那日被人欺负过后隐忍的样子，她经常一言不发，经常忍气吞声……韩数忽觉头部一阵晕眩，赶紧撑着身子由惠意扶着慢慢躺下。
“怎么起来了？”惠意赶紧重新拿起碘伏，手却被另一只很热很暖的大手牵住。
“干嘛要哭？”
“我……你……还不是……”惠意说了几个字又开始哽咽，对着韩数略微疲惫的眼神，别开脸，“……擦药吧！”
“别动！”韩数发现她的手冰的可怕，握紧了，另一只手伸向前，停在惠意的脸上。
她失神。
他的手指已经擦过她的面颊，带走一抹又一抹的湿润。声音也没停下过：“你这么哭，我应该怎么安慰你？教教我，不然回了教室我怎么跟大家解释？”
“对不起韩数……我……”惠意反握住他的手，“先给你擦药，你听我说完。”
“嗯。”韩数听话的放下手，闭上眼睛休息。
等调整好后，惠意开始说：“我应该早些跟你商量，这样我们也能早点防备。上学期结束到现在，罗梧桐的状态很不对劲，我怀疑……”
“他喜欢季愉纯。”韩数用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么一句话，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好像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化学卷子有多么简单那样平常。
就连惠意都来不及反应，他已经先一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但韩数的语气告诉自己，对于韩数，这已经不仅仅是个猜测。
更是判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