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鹏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荆条,坏笑道:“他咋对你,你咋对他!”
秋菊接过荆条,看着头朝下的朱大肠,愣了半天,有些不敢动手。
健鹏宽慰秋菊道:“他醒不了,我在酒里加些昏睡药!”一手搂住二姐的肩膀,另一手拿着二姐的手,使劲一抽,秋菊一哆嗦!她心中的恨意慢慢减少,她不由地想起:自从两三年前,公婆去世,自己只有挨打的份!朱大肠最初只是骂骂咧咧,秋菊心里害怕,不敢惹他,远远地躲开!他却变本加厉!起初动嘴,后来动手,动脚,再后来掂东西就朝头上、身上乱砸,一次比一次打的很!一直觉得家丑不可外扬!自己越委曲求全,他越变本加厉!秋菊恨恨地想着这两、三年的遭遇,像地狱一样难熬!可她从不敢说,更不敢上娘家说,爹来过两次,只闷头狠狠地抽烟。秋菊知道爹只心烦时抽烟,平常从不抽烟,费钱!可这两次来家里,一句话没有,只在那抽烟,抽的烟雾缭绕、心事重重。秋菊眼巴巴地望着爹,不敢大声出气,生怕呼吸碰碎了什么似的。玉顺临走时摸着秋菊身上的瘀伤,眼泪吧嗒吧嗒地直掉,哭后,搁下一千块钱,弓着腰走了。他是想慢慢还清女婿的彩礼钱,想换女儿过几天安生日子!秋菊知道爹这几年为了给娘看病没少花钱,要不娘怎么会一天天好起来了?朱大肠这个畜生,最近只想靠虐待媳妇的方式,向老丈人要钱,没完没了!秋菊心里清楚,彩礼钱只是幌子,就算彩礼钱还清了,他还会通过这种无耻的方式虐待自己,只要自己一挨打,爹爹就会找人给他些卖鱼的小钱,他从虐待自己中找到了好处!不劳而获,吃喝不愁。
朱大肠喝醉后曾跟人炫耀过:”老子想干就干,不想干照样饿不死!一打那臭婆娘就有人送钱,哈哈——”
秋菊怨恨地想:婚前,我是想多要些彩礼钱给娘治病,谁家娶媳不花四千多?这几年爹捎给你那么多零散钱,少说也有一千!加上前两次老爹搁下的钱,也三千多了!订婚时,是比其它人家多花两千。娘看病需要用钱,你婚前不也没说什么么?这两三年,爹娘去世,只要不满,抬手就打,不高兴就骂!你朱大肠除了天天吃喝玩了,干啥正事了?可我爹他老人家呢!想起老爹弯腰在地里劳作,走近十里路才能换来三、五块钱,都给眼前的畜生了!怒气瞬间充满心间,这个畜生对自己非打即骂,自己还像仆人似的伺候他吃喝!她越想越气,狠狠地拿着荆条抽了起来,浑身酸痛难受,但筋条抽在朱大肠身上时,秋菊就觉得自己疼痛减少了许多,力气慢慢地遍布全身上下,越打越有力气,越打越解恨。
秋菊打累了,健鹏让她坐板凳上歇歇,解开捆着朱大肠的绳子,给他翻身,待朱大肠趴在长条凳上时,又绑了起来。健鹏拿着筋条,使出浑身的劲猛地抽打去,一下、两下,三下、、、、、、
打的浑身乏力,健鹏才扔下筋条。
看着血肉模糊的朱大肠,健鹏嘴角抿起一丝冷笑。拿着床上的包裹,把二姐和熟睡的外甥女抱到架子车上,踏着月色,朝家的方向走去。
到家已后半夜了,村中几声犬吠打破了深夜的宁。
玉顺看着架子车上的女儿和外甥女,先是一惊,随后抱头痛哭了起来,腰弓的更低了。
健鹏深吸了一下鼻子,他被父亲的哭声感染了,眼中湿漉漉的,说道:“爸,别哭了,先把姐他们安顿好,有话进屋说!“
翌日,邻居秋生媳妇来串门,看见躺在床上的秋菊和孩子不禁落泪,道:“我也听说那畜生常打你,咋也没想到下手这么狠!你受这么大的罪,他打你,你干嘛不跑呀,啊——“秋生媳妇身材矮胖,剪发头乱草般顶在头上,胖乎乎的身材,一走路身上凉粉一般乱晃,肥硕的身体里有颗金子般的心肠,秋菊和健鹏称她‘胖婶’。胖婶哭的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时地哼把鼻涕往鞋底上一摸,她一哭又把秋菊的眼泪勾出来了。
秀娥看着秋菊大哭,不由地伤心自责地抱着女儿痛哭了起来,嘴里说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拖累你啦,!我拖累咱家啦、、、、、、“她哭着不时用手敲打自己的头。
秋菊吓坏了,赶快抱着娘,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嘴里不停的说着道:”没事娘,我没事的!娘,都过去了、、、、、、“医生安排过,秀娥不能受刺激,万一犯病——
哭声太大,吓坏了熟睡的婴儿。婴儿哇哇大哭,秀娥忙停止哭泣,抱着孩子哄了起来。
胖婶见秀娥也平静了下来,拉着秋菊的手,宽慰道:“孩子,都说嫁给当官的做娘子,嫁给杀猪的翻肠子!女人的命,唉-——,你说你咋恁命苦?唉——要是那时我外甥家也有那么多钱,能给你娘治病,也不至于——,唉——都过去了!咱不说了,不说了!”秋菊知道,胖婶一辈子没女儿,拿自己当亲生女儿看,一直想把自己说给大姐家的外甥,大姐家穷,可外甥俊,还懂事。不管当时胖婶怎么夸外甥好,秋菊铁定心,想多要些彩礼钱给娘治病,拨回了胖婶的一番美意。因为这事,婶子在村里逢人就说‘一家子掉钱眼里了‘,两年没好好搭理玉顺家里的人。后来秀娥的病好了,可听说秋菊日子不好过,胖婶不看笑话更没远远地躲开,她反倒心软了起来,骂朱大肠坏良心!她心疼秋菊,时常替秋菊难过。
玉顺知道因为女儿出嫁,拨了几家人的面子,乡亲们说了些难听话。他心里清楚,农村人爱面子,思想虽贫瘠但不凌乱。一是一,二是二,不成亲戚是一码,像朱大肠耍无赖,欺负人是另外一码!结婚不好好过日子,没钱花找老婆娘家要,不给钱就拿老婆撒气,还是人么?村里人早听说朱大肠的恶行,又开始替秋菊惋惜,为秋菊打抱不平。
秋菊慢慢地走出屋门,望着天空。蓝色的天空忧伤而迷茫,阳光照在身上,却感不到丝毫暖意。秋菊感到,心底一股悲凉的情愫慢慢升腾起来,它像寒气一般,在周遭蔓延,巨大的悲伤刺痛了她的神经,泪腺又开始活跃起来,不可抑制地流下泪水,泪水一出眼眶,决堤一般。
“姐,以后这就是你家,只要那畜生敢来,我再让他躺上月把!”健鹏不知何时已站在秋菊身边,拉着二姐的手说。
秋菊正伤感哭泣,听到健鹏的话突然笑了,眼角却沁出泪水,她趴在健鹏肩上呜咽了起来。
在农村,无论生再多女孩,均盼望要个男孩,生命不息,儿子梦就不止!当年上学的时候,心里一直笑话农村人思想落后,现在才理解男孩是家中顶梁柱,女孩再厉害,遇见大事丢魂似的不知如何面对,但男孩不一样,越是遇见大事反而越出奇的冷静。如果自己能像弟弟一样冷静地对付朱大肠,而不是委曲求全,哪能过两、三年猪狗不如的日子!弟弟说的对,有些人就是犯贱,你越软弱,他越欺负你;你比他更厉害,他反而低声下气地求你。
“从今天起,我秋菊再也不怕事了!我会全新的活着!”秋菊猛抬起搭在弟弟肩膀的头,红肿着眼睛大声地喊道,弟弟一惊,随机笑了。
玉顺怔怔地望着女儿,心想:不会魔怔了吧?千万别像老婆秀娥一样!玉顺有些担心,仔细看看,不像。秋菊眼中的决绝,擦泪时那股子狠劲,与她娘当年不同。
秋菊说服弟弟去学校,好歹要参加中考,能不能考上中专,都要尽力拼一把,为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也要尽力去拼!健鹏仍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
秋菊知道健鹏的顾虑,他担心朱大肠找来,家里人顶不住!急切地劝了良久,并向健鹏保证,绝不跟朱大肠再有丝毫牵扯,怕弟弟不信,她狠狠地说:“就他那德行,公鸡斗架狗恋蛋,蚂蚁上树啥都看!我真不知,这几年咋跟这样的人,瞎过几年!”
健鹏感觉秋菊像换个人一样!她瞪大眼睛,目光坚定,说话不再柔声细雨,刚毅的性情略微显露出来。
健鹏担心朱大肠会伺机报复,还是不想去学校。秋菊气愤地说道:“你一个大男人,不为全家未来考虑!只看眼前!你不是我弟!“说完扭头就走,健鹏望着二姐的背影,怔住了。
健鹏去学校了,秋菊说的对,农村的孩子上学是唯一的出路。为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也要好好拼一次。在家这几天,更体会到爹娘的心酸,上学实属不易,要赶快把拉下去的功课补上来,健鹏着急地想着如何快速地提高成绩。
健鹏想到美好的未来,说道:“人的起点可以不一样,但终点一定是自己创造的!“他大声地吼过后,觉得浑身是劲,心中有激情,有努力,更有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