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迎亲队伍便开始动身。慕凉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镜檀目光飘忽,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离京州越来越近,慕凉清楚,到了京州意味着什么,可她还是怀有一颗期盼的心。
“镜檀,你在想什么?”看着镜檀眉头蹙起,慕凉心生疑惑。
镜檀似乎被惊了一下,眸中瞳孔一缩,然后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说道:“没,没什么啊。”
慕凉更是疑问,明明刚刚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慕凉不解,见镜檀隐忍的模样,便乖乖住了嘴。
慕凉转过身,将窗帘掀起。天空广袤无垠,万里无云。湛蓝色的天空上飞舞着鸟儿,自由自在的,争先恐后的发出叫喊。
这里离京州越来越近了,离西漠也越来越远了。雄鹰的轨迹看不到了,这叫不出名的鸟儿倒是不少。往后的日子又有多快活,全是束缚,连这鸟儿万分之一都不及。
放下窗帘后,慕凉哀叹,却又摇着头苦笑。
镜檀神色动容,眉头皱的更深。
“公主,奴婢会尽所能护你周全。”忽然,镜檀抬起头,一脸坚定。
慕凉一愣,然后握住镜檀的手,柔柔一笑:“我也会护你周全。”
马车依旧摇摇晃晃,路途颠簸。车外莺啼婉转,更加深了慕凉的困意。她将头倚在镜檀肩头,眉眼朦胧,睡眼惺忪。
清风吹拂着人间,带来阵阵花儿的馥郁。镜檀抬起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出了神。
迎亲队伍的最前头,林良辰不经意侧头,只见陆离嘴角带笑,如沐春风。
他认识陆离许久,在京州不曾见到陆离如此,在短短几日的西漠,竟这般痴笑。这还是京州号称“寒面王”的天子么?
“皇上。”林辰良轻声开口,却惊了陆离的白日梦,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林辰良一把扶住陆离,有些笑意:“皇上这是怎么了,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陆离尴尬非常,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说道:“兴许是吧。”
林辰良无奈的笑了笑,然后说道:“前方便是我京州的城门。”
陆离抬眸,倏而瞳孔收紧,他回眸看着林辰良:“慕凉迎亲之事便交给你了,朕得回去准备一下了。”说着,还不及林辰良反应,便快马加鞭离去。
林辰良回头,看着那尊华贵的马车,不曾言语。
马车内,镜檀轻轻唤起慕凉,“公主,我们到京州了。”
慕凉幽幽转醒,果然瞧见了京州的城门。
“凉儿,我们到了。”耶律琰一直都守在马车旁边寸步不离。
慕凉抻了个懒腰,懒懒的应声。
一进城门,却听不见本属于闹市的喧腾,慕凉好奇掀开窗帘,道路两旁黑压压的跪着百姓,他们都把头埋的低低的,双手伏在地上。
“凉公主进城,拜!”远远的就听见林辰良高声宣布,只听众人齐声说:“草民参见凉公主,凉公主万安!”
慕凉本就不中意这般跪拜迎接,正想出声制止,镜檀先一步拉了拉慕凉的手,摇了摇头。
“可是!”慕凉想辩解着什么,耶律琰回眸,低下头,说:“凉儿,这里是京州,不是我们的西漠。”
是啊,这里便是京州,中原的京州。
慕凉眼中神色暗淡,静悄悄的瞧着这一路的百姓,心里苦涩。
在西漠,无论耶罗还是吉尤还是望礼,这种跪拜只存在于父母和子女之间。
慕凉酸涩,眼中阿布的形象汇聚,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凤蔼宫,听镜檀说,这是她以后的住处。皇上还行册封之礼,可凤蔼宫,人人都说是皇后的住所。
京州宫殿四四方方,虽然精贵奢华,却规规矩矩,一点也不如西漠王宫有韵味。朱红色城墙屹立,灰白色的瓦片横斜。院落中栽着许多西漠的月樱花,房中都可闻到芳香。
凤蔼宫里气派辉煌,灯火明亮。推开房门,一张红衫木的桌案映入眼帘,桌案下是一席编织的软席,还有几个蒲团,以供落座。桌案上放着紫砂壶,茶香从里面静静溢出。
床榻下一片祖母绿鹅绒地毯,上面用孔雀翎缝制而成,边上绣着金线。朱漆雕花檀木床榻上放着一个柔软的睡枕,早早听说中原有高枕无忧的习俗,听说都是睡得那种硬邦邦的瓷枕,原来凤蔼宫中,竟是西漠的睡枕吗?
正当慕凉观望时,门外齐齐走进几对宫娥,眉眼清秀,青涩未褪。
镜檀警惕的盯着她们,又转头看了看慕凉。
“奴婢是皇上派来伺候公主的,公主放心,这些都是从各宫挑选手脚麻利人又机灵的丫头。”领头的管侍模样的女子欢喜道。
慕凉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我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的,我有镜檀就好。”
那管侍又在那些宫娥中叫出一个清秀的姑娘,水灵灵的眉眼,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这是从前在太妃跟前伺候的宫娥葡萄,聪明伶俐,又颇有能力,既然如此就将葡萄留在公主宫中做内侍,其余人,都去凤蔼宫外伺候。”管侍说道。
“好。”看着葡萄的机灵劲,慕凉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公主,舟车劳顿,奴婢也不多打扰,公主休息几日奴婢再来教您学习中原礼仪,今日公主早些歇息,奴婢告退。”说着,管侍就领着众宫娥离去。
慕凉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急忙将她扶起,说道:“快起来。”
葡萄抬眸,那双动人的双眼果真如葡萄一般水晶,亮晶晶的。
“奴婢谢公主。”葡萄笑起来右脸出现了一个梨涡。
慕凉扶起她,柔声说着:“我不太喜欢又跪又拜的,以后凤蔼宫都免了吧。”
葡萄不解,“可皇宫中尊卑有别,公主不可不受,不然便是做奴婢的怠慢。”
慕凉听不得这京州皇室的规矩,匆匆打断她,问道:“你可知我与皇上大婚之期是何日?”
葡萄眨了眨眼睛,然后说:“一月后。皇上刚登基数月,宫中不曾有妃嫔,如今公主入住凤蔼宫,便是后宫的主人。”
京州此前多年与西漠局势发冷,每一代都会从西漠派去公主和亲,以此延缓两国氛围。
只是这新皇初登位根基不曾稳固,迎娶西漠公主,以此求得两国稳定,是否太急迫了些。
况且后宫无人,那自己便成了新皇初登帝位的发妻,嫁了一个永远不可一心的天子。
“不过,洛太傅家嫡女不日也将入宫,只不过皇上将她安置在了莱茵殿。”葡萄想着,然后说道。
“洛太傅嫡女,也会入宫为妃?”慕凉疑惑。
“是。”葡萄应声,“洛小姐与皇上自幼定亲,所以……”
慕凉心下不是滋味,可又能怎么办呢。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啊,三宫六院自然正常。本就无法一心,不是吗?
慕凉觉得心里烦闷,匆匆打发镜檀和葡萄出去。便关起门,然后坐到床上,抱住自己膝盖。
皇后之位,一人之上万人之上,身份虽然高贵,但却终身囚禁这四四方方的皇宫中,终是不得快活。
以后再不会有西漠的无拘无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