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现在你是我的人了,必须得听我的话,知道吗!我这门手艺可是独门绝技,要不是我不能生育的话,我才不会传给你个外人!”
我瞪了那个十分陌生的人一眼,没有说话。
“鲁师傅,鲁师傅……”一阵咄咄的脚步声在一阵尖锐的女声前就已经传了进来,随着那刺耳的女声传入耳朵,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是横肉的脸和极不协调的阔身板“鲁师傅,走走走,那边来了一个姑娘,模样可俊俏了,快去看看去。”女人走进屋子拉着铁匠的胳膊就往外拖着,临走前还不忘对着我笑了笑。
我看着他们出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厌恶,特别是那一个女人,听到她的声音都会浑身不舒服。等着两人脚步渐渐的走远了,我站起了身来,看着自己身处的屋子。
屋子是一栋老式的串座房子,房子的四周都是用石头垒砌而成,在屋子的正中央是一扇两边开启的大门,高高的门槛进入了就是一间宽敞高大的堂屋,在堂屋的中央贴着一张残破而褪色的红色宣纸,上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书有“天地君师师位”的字迹,在入堂屋的左右两侧都是卧室,堂屋里面有一扇门,却被上了锁死死的关着,那间屋子对面是一道小门,里面就是一间厨房,再往里面,有一间阴暗的厕所,在厕所的后门外,连着一条小路,在小路的旁边,有一间比较简易的茅草棚,上面摆着一些工具。我看得不由得有些惊讶,感叹着这屋子好大。
要知道我们一家七口人,仅仅挤在只有三个房间的小屋子里面,哪里见过这么大的房子了。
“娄招远,娄招远……嘿,这小兔崽子,一溜烟的功夫人还不见了?”铁匠的粗嗓门震得瓦片都有一些抖动,我心里还真的有那么一点的害怕,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之前我被送去的家里,对我从来都不敢高声大呼的,生怕我一不高兴就跑了,我却没有想过这个铁匠却不怕。
“那小子不会是跑了吧?”那让人十分讨厌的女声又一次响了起来,似乎还在帮着铁匠到处找着我。
“我才不会怕他跑了呢!我给了他妈妈一百块钱,要是他跑了,我可以找到他妈妈要一千块钱!他妈妈自己跟我立的字据呢。”
铁匠说完,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我还不懂一千块钱是什么概念,但是我知道我一年的学费也才两块钱左右,那得是多少钱啊。
“肉娘,肉娘,肉娘在不在啊?”
“我在呢,你这么着急麻慌的,什么事呀?”
“人姑娘家里都说了,只要鲁师傅拿出十块钱,她今晚就是鲁师傅的人了。怎么样,你们商量好了没呀?”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呀,鲁师傅家又不是没有那十块钱!不过,什么事都不能着急呀,让她再等等,再等等。”
“嘿,这可是好事呀,春宵一刻值千金呢,啧啧啧,不怕急,不怕急,就怕你不急。”
“砰”我听到这里心头满是怒火,一下推开了厨房的门,大声的吼道:“你们把小孩也用钱换,姑娘也用钱换,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呀!”
先前那个十分让人讨厌的,被人称作肉娘的妇人戳了戳我,冷笑:“你这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我们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你说说要不是我们,你在这之前怎么可能住得到这么大的房子……”
“好了好了好了……”铁匠打断了肉娘的话,拍了拍荷兜说:“我没有什么意见,去把姑娘接过来吧。”
两个妇人见铁匠答了话,兴匆匆的一边拽着一只胳膊,仿佛把铁匠架出去一般的往外拖着走了。
我面对这一切都感觉那么的无力,什么都似乎只有顺从两个字。看了看大而空旷的屋子,我并没有感觉到家的温暖和所谓的归属感,我不知道一切应该是怎么样,而自己又到底需要什么。
在家里,有妈妈的陪伴,有哥哥姐姐吵吵嘴、拌拌架,冷的时候有人问问你“冷不冷”,下雨的时候有一双手,放在我的头顶,没有饭吃的时候,一个烤红薯可以分成很多块,妈妈总是喜欢唠叨个没完没了,一会“兔崽子”,一会“小屁孩”,一会“讨债鬼”,一会“流浪汉”,一家大大小小的都被骂了一个遍,一个家几乎什么都没有,然而我却觉得那样很温暖,很温暖……
想着妈妈,我的眼泪装满了眼眶,却被我硬生生的憋着没有哭出来。
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进了屋子,一大堆的男女老少将铁匠和一个青涩的姑娘围在了中间推进了屋里来。那个叫肉娘的妇人和另外一个妇人大声的起着哄,叫嚷着。
肉娘跨过了高的门槛,一入屋就看到了要哭要哭的我,忙退出了屋外,大声的嚷嚷着:“哎哟哟哟哟,这可是大大的不吉利呀,怎么会有这个小鬼在这里哭嘛。”
铁匠瞪了肉娘一眼,嘟噜着:“瞎说,这有什么嘛。走走走,瞎搅合事呢!”说着,铁匠拉着姑娘的手三两步就跨进了屋里,走到了我的面前,摸了摸我的头:“小子哎,这以后就是你妈妈了,听到了吗?”
我茫然的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饱满的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滚了出来。
“鲁师傅,这可真不是吉利的事呢,这可不是奔丧啊!”另外一个妇人也哇呀呀的鬼叫起来。
铁匠的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站直了身板:“我们一家三口团圆呢,你一个说不吉利,一个说奔丧的,到底几个意思?你们是来给我们祝福的呢,还是想我们家出事的呀?小孩这是见到妈妈高兴的,激动的呢,你们都说的是什么!”铁匠这一声大吼,所有的人都没有了生气了,肉娘和那个妇人显得比较的尴尬。
“我只有一个妈妈!除了我秋菊妈妈,我不会叫任何人妈妈的!”我吼出了比铁匠更大的声音。
大家都以为铁匠肯定要发火了,可他却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说:“好孩子,谁都只有一个妈妈,没错!不过孩子你记住,有奶即是娘这句话也没有错!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么绝对的,作为我鲁灼的孩子,我要让你明白,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被改变!”
我斜眼瞪着这个自称叫鲁灼的男人,咬牙切齿:“我不会改变的,永远不会改变!”
“鲁师傅,孩子是要慢慢教的,着急也是着急不来的!”姑娘轻轻的拉了拉鲁灼的袖子,劝着,却没有想到鲁灼一把打开姑娘的手,吼道:“鲁师傅?我花了十块钱把你买过来的,你就叫我一声鲁师傅?还有小孩应该怎么教,我想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你来提醒我!”
“是……我晓得了,老公。”姑娘委屈的低下头,双眼也含着泪花。
其他的人都低声的说着什么,不时指指点点的,肉娘和另外一个妇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嘴角竟然微微的笑着。
“好了好了,你们可以走了吧。过几天我会通知大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的,这就不送了。”鲁灼说着,拿着一个长长的烟杆,往里面灌了一些烟丝点燃了抽起来。
那些人听到了逐客令,有说有笑的走了。
看到大家都走了,鲁灼坐到了椅子上,严肃的说:“我鲁灼平时说话就是这样直截了当的,有什么说什么,在我家里也不缺吃不缺穿,我想你们也知道生活应该怎么过!还有就是,这个家我说了算,不管大事小事,要说什么,要做什么,最好跟我商量商量再说再做!”
我看不惯他一副天下唯我最大的样子,狠狠的擦掉眼泪,转过身看着鲁灼:“我只是来学手艺的,你不要妄想我会听你的!”
鲁灼使劲吸了两口烟,吐出一长串的烟雾来,弹了弹烟灰:“小子,就你这样的还想学手艺?你知道不知道手艺怎么学!我鲁灼告诉你,我当年学手艺的时候,我亲生父亲用烟杆在我头顶硬生生的敲了两个口子!你看看我头顶的两个疤,这是我亲生父亲敲出来的。手艺要是那么好学,那就不叫手艺了,那叫拌耍耍,叫做家家酒,小孩才能干的事情。你想继续当小孩我不反对,我鲁灼也养得起。”
“我才不是小孩!我要学手艺!”我大吼。
“哼哼,还不错,想法还是很坚定!但是光有想法有什么用?想法能够当饭吃吗,能够买衣服穿吗,能够给你这么大的房子住吗?这是我现在的媳妇唐清英,要不是她家里托人来找我,我会要她吗?不管是什么事情,首先你必须要付出行动,就像我打铁一样,要一锤一锤的用劲,要用你的眼睛去观察那个铁什么时候该入水,什么时候该入火!你光说想学手艺,连我的话都不听,你学什么!”鲁灼冷笑一声,气呼呼的猛吸着烟。
我皱着眉头,突然想到了妈妈的话“娄招远我告诉你,这是你这一辈子做的第一个决定,以后的路要走就要走得踏踏实实的,不要半途而废,三心二意,那样你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乘早,做一个小屁孩,乖宝宝……”,想到这里,我猛然抬起头,心情复杂:“我听你的话!”
鲁灼手上的烟杆一抖,差点掉到了地上,他也许是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这么快说要听他的话,他拿好了烟杆,抖了抖烟灰,反而摇了摇头:“这么快就改变自己的想法了,我估计你肯定也不会学多久的手艺啦。乘早,你还是乖乖的在家,我还是能够养活你。”
我有些惊讶:“我都说要听你的话了,怎么你反而觉得我不会学多久呢?”
鲁灼瞟了一眼我,笑了笑:“现在叫我一声爹!”
“你……”想到我那已经去世的爹,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人狠狠的修理一顿,使劲的哈他的痒,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但是我必须得跟他学习技术,我应该要听他的话,纠结了半天,我还是微微的叫了他一声“爹”。
鲁灼站起身,含着烟杆,背着手向着里屋走去:“还是等你想好了,再跟我说。喊爹不是那么小声的喊,要大声的喊出来!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