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循声望去,一袭翠绿百褶裙衫缓缓映入眼帘。
来人正是舒怀柔。
终于等到了,我心里暗暗庆幸。我的助力棋子终是登场了。她若再不来,我今天想要掩人耳目,不露声色地纳陆画师的计划,倒是有些难以实施了。
“王上,妹妹。”舒怀柔手拢衣袖,眉眼含笑,端庄得体地朝我们这处走来。
“参见郡主!”下人们依例行礼。
今日,她的状容与往日不同,用的应是大渊的冰肌脂粉。
这冰肌脂粉上妆于脸上,不仅轻薄细腻,而且可使容颜回于青春,光彩照人,熠熠夺目。但因产量极少,连大渊王室都是供不应求,故而这一两冰肌脂粉可谓是万金难购。
舒怀柔这时前来,不仅特意用了此等异常珍贵的脂粉精心上妆,更是穿上了北玄枫曾经夸赞过的翠绿百褶裙。
很显然,女为悦己者容。在我的算计中,本应早些到场的她,自是得知了北玄枫也在此处的消息,继而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延误了时辰。
“怀柔见过王上,妹妹。”舒怀柔以其最佳的姿态,柔声细语地朝北玄枫和我行礼道。
当然了,她那双令人销魂的明眸主要是停留在北玄枫身上。
北玄枫面上倒也无甚反感,面色平静道:“不必拘礼了。”
舒怀柔应声而起。
“容殿下也在呢。”舒怀柔冲赫如瑾琛微微一笑。可赫如瑾琛却无半点想要多做回应的意思,只是目朝她方,并不直视地点了点头。
于是,为了掩饰这微微的尴尬,舒怀柔旋即打量起了允公公和他那跪地瘫软的徒弟一番,继而目光锁定我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看起来,似乎是奴才们引得妹妹生气了?”
“妹妹?看来舒郡主的记性似乎不太好啊。”我淡淡道。
“什么?你……哦,不知妹妹是什么意思?”舒怀柔装作不解之态,万般温柔地望着我。
“孤与你并非有什么直接的血亲姻系。如今孤身为王储,为免惹人闲话,舒郡主还是不要随意攀附什么姐妹关系为好。依照礼节规范,应尊称孤一声公主,更应自称一声臣女,免得……”我一个挑眉的望向她,“叫人以为舒郡主自我审视不清。况且,你不自重事小,若是有心之人认为舒郡王府失了礼节,那可就事大了!你说呢?”
“我……”舒怀柔被我的一席话气得憋红了脸,内心万般的怒火汲汲欲发。可是她却不能发作,也不会发作。一是为了维护她善解人意,温婉大方的形象,二是有北玄枫在场,她是绝对不会失去理智的。
于是,果然在我所料之中,她硬生生将怒气强压下,脸上的红色也褪去了不少,弱弱难过道:“想来真是长时未见,妹妹,哦不,公主同我疏远了。公主思虑周全,我……不是,臣女以后定铭记于心。可是,不管公主怎样,臣女的心里始终都是记得姐妹情分的。”
哎呦,我浑身鸡皮疙瘩骤起。不过,我也挺佩服她,为了这柔弱温婉的形象忍受得可太多了。若是换做我,只怕装一天都会疯掉。
“孤记得情分是恩赏,你记得情分是僭越。”我冷冷地甩给她一句,随后,便直接别过脸去,不再与她多做啰嗦。
瞧着周遭待命而立的侍卫,我冷冷道:“都聋了吗?方才孤的话没听见?”
此话一出,方才上前待命的两名侍卫面面相觑起来,动作尽显迟缓为难,目光轮回在我,北玄枫还有舒怀柔三方脸上。
“怎么?孤使唤不动你们?”此刻,我的面色已然冷若冰霜。
“呃……诺!”两名侍卫见形势不妙,经过短暂的思虑后,终是双手一跨,架着瘫软在地的督管便要出去行罚。
“等等。”舒怀柔制止了侍卫的动作,“公主,臣女有一言还请公主相听。”
“听。”我先是应上一字。然而,正当她张口准备接应下文时,我旋即斩钉截铁地说道:“等杖毙了他后,再听!”
“你……公主。”舒怀柔似乎未料到我会如此讽刺般地驳回她的面子,一时间露出了狐狸尾巴,但却也十分迅速地转换为了原本所装的恭敬之态,不再多言。
此时,这两名拖架着督管的侍卫比起原先更加进退两难起来,于他们而言这妥妥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无论怎么做,都注定是要得罪一方势力的了。
我依旧冷着脸,再次恰到时候的开口,只不过这次不是催促,而是明目张胆地威胁。
“再听不见杖打之声,孤便让隐卫将你们一起架了。”
这句威胁,我说得冷若冰霜,尽显杀伐狠厉之色,吓得这两名侍卫未经任何思索地使出了平生最利落的动作,三下五除二地便将失去理智,疯狗一般胡乱求饶的督管拖去了院外的空落处。
一声声闷响的棍棒声混杂着凄厉的哀嚎哭饶,清晰不断地传入院中,震得每个人心中隐隐作紧,却又不敢多做反常之态,生怕引祸上身。
不消片刻,院外声音渐弱,终是没了一丝声响,闷棍声停了下来。
只见其中一个侍卫脚步极快地步回我的面前,跪拜作礼道:“回公主,人已杖毙!”
“按规矩,你知道要拖去哪的。”我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
“诺。”侍卫应声朝院外而去。
此番,这两名侍卫之所以在我提到隐卫后,做事如此利索,全是因为有季磊这一先例在前。比起舒怀柔的秋后算账为难,还是在我面前先保住性命要紧。
直接驳回舒怀柔之面,再行杖毙督管,这也是我继季磊一事后,在宫廷内部立威的大好机会。既然时机摆在眼前,我自然顺水推舟,不能错过。
我装作心满意足的样子,含笑转身,就着余光,略略扫视一转。赫如瑾琛面色平淡,似乎我的一切行为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未出半分差池。北玄枫呢,此刻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态。
而表现最为正常的,当属舒怀柔了。虽面含柔弱之态,却朱唇紧闭,口齿狠咬,就连冰肌脂粉都快掩盖不住她那憋红的双颊。这便是她在面对我时,真正的情状——万分愤怒皆压于心中。
事情进行到这里,大家的目光便已大都落在了督管,两名涉事画师以及我和舒怀柔的身上。而这便是我能实施计划的最好掩盖。
“舒郡主方才有话要同孤说?”我朝舒怀柔抛去一个万般挑衅的眼神。这一下激得她是完全达到了忍受的极限,内心的怒火像是随时都会一触即发。
可我知道,即使再到极限,她也是绝对不会发作的,还是因为那点,北玄枫在场。
依照舒怀柔的性子,若是让她在北玄枫面前失去女儿温婉的姿态,那无异于等同让她去死。
这不,她深呼了一口气,依旧语气温柔道:“臣女方才与公主想法一致,只是想提醒公主,让下人们行刑利落点,免得惊扰了公主。”
她倒是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既然你自己要装大度同我附和之态,那我便顺道再处理一个你的舒郡王府的马前卒吧。
“孤还想将他杖毙,不知舒郡主这次,与孤的想法是否一致呢?”我抬手指向一旁强撑平静面色的允公公,就汤下面道。
这允公公似乎从未料想到我会在拿他徒弟开刀后,继续盯着他来。故而,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和一丝惶恐。
前有徒弟杖毙这一活生生的例子,他便也自知我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主。此刻,生为奴才的他,无论素日里多么沉稳老练,都免不得心惊胆战起来。
额头的冷汗阵阵冒出,他轻拭几下,瞧了舒怀柔一眼,见其没有半分眼色,心中一紧,继而万般恭敬地朝我下跪道:“求公主恕罪。”
“恕罪?孤尚不知你犯了何罪,这从何恕起啊?”我装作不知其所言的反问道。
“这……”允公公意识到掉进了同我对话的陷阱中,一时语塞。
而他全身心寄托的希望,倚仗的靠山,舒怀柔,为了将舒郡王府摘得干干净净,此时却是如同陌路之人一般,不给其半分照护之举,倒叫人有些心寒。
“嗯?”我催促他回答。
允公公见始终未得到舒怀柔的半点回应,索性眼一闭,心一横,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回公主。老奴因一时鬼迷心窍,收了刘画师的银子,继而攀诬李画师抄袭。”
“哦?”我的目光挪向了淡蓝儒衣身上。
只见其脸色顿时煞白,重重磕头在地,哆嗦着不敢有半分言语。
“刘画师,既然你身涉其中,那就不妨同我们大伙说说细状吧。”我有些戏谑道。
“小,小人……。”
“好好说。”北玄枫有些不耐烦地提醒道。
“是!”这淡蓝儒衣微微将身子躬起,“小人一心想留在宫中谋得大好前程,可无奈画艺平平,又因嫉妒李墨画师的绘画天赋,便使重金买通了允公公,抄袭李墨的奇巧画作,以名正言顺地获得留在宫中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