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有映像起,她每长一寸这千丝万缕的红丝也就跟着长长一点——
“许久不见竟不想应龙还是如此白嫩水灵,好看得紧,真真叫人眼前一亮”
翊屿皮笑肉不笑恭维着。
“业莲淬火始天尊别来无恙。”渊戈闻气很不友好,即便对故人戾气一时也难以收住。
翊屿闻言对渊戈吐了吐舌头。故人久违,她实在有些‘近乡情怯’。其实她今日只是着实无聊,便随便试着召唤一下渊戈。结果对方真的出现了,方才一时尴尬随口招呼。
可不尴尬?同为一辈洪荒神明对方落世后依旧光鲜亮丽,风华月霁。在反观自己‘灰头土脸’,说是颠破潦倒毫不为过……
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转念她继续嬉皮笑脸说:“没听出来我在夸你吗?”
渊戈眉头一皱实诚回答:“听出来了。”
“那你怎么不反过来夸我?”翊屿心下一横,厚着脸皮反问。
翊屿分析他们是彼此互相认识时间最长时间之人。曾相依为命,一起出世、一起钻研阴阳五行、一起并肩作战、一起从逐鹿之战退役后沉睡——可自从沉睡之后她自己都算不清有多少年没见彼此了。只是为何久别重逢应龙语气竟这么不耐烦?
她明明记得以前在洪荒之巅的时候应龙不是这么说话的——虽然时常理智得让她觉得对方冷淡,但是以前口吻若有若无的总是很谦和亲切。
所以她的老朋应龙到底在红尘里经历了些什么?莫不是比她在凡土还过得孤苦伶仃?不招待见?
“劳驾凤凰始天尊在说本座坏话时拉个结界。”
渊戈伤神。无奈捂脸,凤凰在他映像里也不是这样。至少也是一个可爱温顺之人。怎如今这般不拘小节?还一脸玩世不恭的不争气样?
翊屿憋了好久,强词夺理,先声夺人强行辩解说是,“若拉上了结界,让你听不到,性质就是就是在别人后面说坏话了,很败坏人品的!不过你在人间这几年经历了什么?”
渊戈不愿意多说,拉她手放在自己额头上让她自己看,看完对方先是惊呼:“居然还能真身直接落地?不过你看到的这些闹剧真是一眼难尽……戈兄你说我们这是什么天命加持?居然不让我们同时醒来,我若是与你一起问世定当誓死追随你真身直接落地!”
翊屿看到渊戈是夜晚收到召唤而问世,在凡间皇城上空盘旋看到有一相亲相爱的人家正在吃饭。
期间和乐融融,弟弟笑容可掬唤了侍仆拿酒来,向哥哥敬酒,向高堂双亲敬酒,向结发夫妻敬酒,举杯同意一双活泼可爱的儿女进酒。
可是一切热闹温馨都只停在了喝酒之前。小酌一口毒酒入腹,下毒人一改脸上敬酒前之亲切谦卑,换了扭曲的面孔。
渊戈蓦地在其脸上看到‘如负重释’背后的小人得志般洋洋得意;看到贪得无厌背后的孜孜不倦、狡诈源源不断;只怕事故不成功,暴厉恣睢背后一直处心积虑的阴险、破釜沉舟,成功后欣喜若狂。其一声仰天长笑,亦满面春风一刀一刀挥刀损尸,毫无毁意。
他收了真身慢慢落地,以月光之名召唤亡者灵魂——回魂后众人看到自己的身体皆为大惊。惊讶过后家翁悔、家慈愤、兄长怒、发妻慌、孩儿惧。
所谓五味陈杂竟表现得如此玲淋漓尽致,他不得不睁开‘真实之眼’审视,看到却是关于叛离但都自作自受的谎言。
那人家老父,年亲时是一个小将为了步步高升结发现在之妻子,婚后生下现在之大儿。可那老父见地位稳定便放心大胆的去外面拈花惹草又有了小儿;那妻子得知此事,屠小儿生母,带小儿回家中日日虐待以泄愤意。并教唆大儿亦对其欺凌悔辱——其父未管;大儿骄纵跋扈长年不务正业,而小儿偷光苦读,得志,金榜题名墨尚新,回乡夺兄长所爱,抢兄长所得——其父未管;儿媳婚后与大儿狼狈为奸,生下其一双儿女,与其预谋杀了小儿夺了钱财,亦欲远走高飞从此逍遥;那大儿阋墙兄弟,亦欲夺了钱财,弟弟、弟妇都不留——小儿知此,尽屠。
然后渊戈眉头一皱,双手合十全部渡了。并且讽刺的是抬头便见大堂里自己威风凛凛的神像,一挥手让它变成青烟一同追随这场闹剧散去。
翊屿又看到渊戈变成真身在天地间盘旋,真实之眼审判到芸芸众生层出不穷的尔虞我诈越发虚荣不断的闹剧,慢慢她感觉他周身愈发冰冷。
而后落地屠城,成为世人口中之恶魔。
她好一番感慨,‘真实之眼’又叫‘审判之眼’是日月辉煌赐给他们的礼物。
都有,只是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派上用场。他们曾经一直生活的洪荒之巅本世间最纯洁之地,在未降凡尘前他们都有至纯至善之心,所以看到的花开花落、人聚人散都是缘,是最自然而然不过的美好——不过他们带着自己真诚的内心与空虚已久的情感来红尘里打滚过一圈后心境都变了。
变到两人或深或浅都怀疑元始天尊是不是一开始就做错了?
也都或多或少的自私起来,都说万生皆苦有上神来渡,但他们不见得没经历过世人抱怨之苦,甚至多出千倍万倍,可到最后他们两个该由谁来济?
感慨一声。接着她拉渊戈的手来摸自己额头,也让对方看看自己人间经历。
渊戈看得巨细无比,没有说话只一直皱眉……终于,她忍不住竭诚呐喊道:“自从我们出世起,除了使命,我做什么事都跟着你,只是不知道这次为何问世落地之何居然不提前感应你,悔也!悔也!”
“你看完了吗?”她催促道,“你看我都沦落成这样了。目下成了世人口中的‘狗不理’……可你来都来了,这么久的交情你居然还不理我?”
“怎么理?”渊戈反问,正在沉思时忽然感觉一摆被人轻轻一拉,低头,翊屿已经率先席地坐下。“作何?”
翊屿觉得自己站着累得慌,也替渊戈累得慌,俏皮命令说,“坐下,”等人陪她坐下了她从袖子里拉出一根红绳,扯长后把两端并合再一起打了结。
渊戈不解,翊屿让他把双手平行起来,又把线圈套在他手上,打量着他解释道:“股绳会不会……好的……明白,问题不大,我教你。”
那时风和日丽,翊屿记得自己一边指挥渊戈,一边嫌弃他笨。但其实自己也半斤八两。不过依旧伶牙俐齿,端着架子,“错了,错了。不对,不是这样……小心!这可是姻缘线,若不小心被绑在一起可不得了。”
渊戈震撼不言而喻,“凡俗之物而已,我两本洪荒神明,就算绑了又能怎么样?”
她想了想,自言自语说,“估计也不能怎么样。如此不若就此试试?”
然后不管渊戈意见,起身摘了几根红线扯长接在一起,又蹲在渊戈身边执起他手拉住扣紧,便用红线死紧紧一圈一圈从两人的手腕缠到手肘。
渊戈也没说什么话,只无聊而耐心看着她不厌其烦,慢慢一圈一圈越缠越凌乱,最后其形状丑得自己难以直视。也终于红线完了。
一阵打量,翊屿满意道:“感觉如何?可有爱上我?”
渊戈认真思考,眉头皱了老半天,二女情长之‘爱’这一字何解?翊屿见他迷茫解释说:“就是喜欢我,喜欢得就想日日陪我玩?”
“没有这种感觉。”若是如此渊戈确实没有切实感受到翊屿说的这种感觉。
甚至除了有些嫌弃手臂上这坨红线影响美观,内心没有什么的波动的情绪和想法。
“那你不喜欢我……以后岂非我又得和自己玩了?”翊屿失望。
一个人玩实在太无聊,无聊到后悔自己偏偏出生拥有生命,还顺带拥有大脑的程度。
她心里死命嘀咕,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落魄至此?回忆就连姻缘府房顶上有几片瓦都数完了……转念感慨莫不是以后也得连这姻缘树上的线也得好生数一数?
渊戈感应到她的想法,摇了摇头。这么多年唯一的故人若真的红尘一滚变得那么空虚,还非要拉他作陪,他大不了陪着就是,反正是她召唤的话自己也一定会来。他确实没什么事情要做,过来陪着无所谓。
他没多说,只是站了半天见翊屿也沮丧半天,才意识到估计那边只顾着自己伤感也没往他这边感应。想想郑重其事承诺道:“我白天可以陪你。”
“当真?”翊羽半信半疑,眼巴巴看着渊戈还是担心。对方如今如此不近人情,万一是骗着她玩,敷衍了事那岂不是更伤感?
渊戈还是摇头不止。怎这般没轻没重没安全感?这么多年超越了亲情的情分竟还信不过他?
他是记得他与翊屿都还洪荒之巅时,翊屿是最喜欢枉顾他“掉下去,摔着痛”的意见懒洋洋爬在听雨阁的窗檐上笑花落,还拉他在旁边站着作陪。
累了也从不避讳,枕着他肩膀闭眼就睡。睡醒了还喜欢直接通过共鸣的方式‘剽窃’他对五行的研究成果。
偶尔也喜欢俏皮的与他捣乱,拔一拔他庭院里的花草。
她从来有些调皮古怪,这个他知道,只是对他从未如此小心翼翼。
而他仿佛也从未如此疏离过对方……
想想他在次承诺,“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