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叫‘有一腿’?”
琓溪闻言啼笑皆非,感慨万千。
他本就不该指望翊屿能说出什么中听的话哄自己高兴。
无奈看天,上面一片枯白,什么都没有。低头又见对方踌躇一脸踌躇得紧,叹息一声,兀自接话说:“花神殿怎么好了?现在本座殿里的仙侍全被屿卿自作主张送人了,本座自己饿了还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翊屿赶紧挨个解释说,“就是你那日水榭亭台里一席话,早传开了,现在天界神官都知道我是你未过门的娘子……”
不对,对方真的是在质问自己这个吗?想想赶紧讨好:“无妨,无妨。若陛下饿了殿里还有水神所制花糕,我瞧着是凡法所精制,虽然外形没有官制法美丽。但估计味道会有下界烟火人情味,想来不俗,不若一道品尝下也好……”
翊屿倒不是听不出来对方大概是想让她去跑这个腿。
可她扪心自问做的东西除了自己和风遂勉强、渊戈面不改色,还能有几人吃得下去?
以前亦不是没献宝似的给他看过,然而当即就被其赤裸嫌弃了好一番。她思量自己如此手艺怎么敢与依漪素来蕙心兰质比?
再说这花糕着实好吃真切。
早年翊屿就是喜欢赖在渊戈栖风听雨阁里,日日吃依漪亲手所制的点心。
并且她看好这女子,这女子于她有百万个下毒的理由。但不知为何却从来未曾想下过——魔界里多少美娇娘因为她与渊戈匪浅的关系恨不得她死,哪怕同归于尽。于是去问,对方答:“爱屋及乌。”
估计这也是她愿意保全依漪的理由之一了,情之一字能到此等纯粹足以。
琓溪听到她如是推脱。眉头皱了又皱,也不饿了。
甩袖,亦欲转身,打算离开去书房看看折子静静心。
可猛地挥袖没掸掉上面的手,翊屿似乎委屈巴巴又说:“花神殿真的什么都好。山好水好光线好,最重要有你在呀……你别让我迁殿,不然我半夜无聊睡不着也得偷偷回来。你又打不赢我,回来了你也发觉不了……还有那日的话也不是我让你放出去的,如今你就这么不负责的把我扫出去了,让我一届女流斯文落地,以后还怎么做人?”
说着死活拉着他不放,准备拉着他一起回去尝那花糕。
琓溪欲迎还拒笑得高深莫测,巍峨不动,等对方在主动一点,强行拖走他。
反正他的屿卿当真怎样都能让他好心情,今日之事便罢了。由她得到暗示后拉着坐了回塌上,在由她把那叠她素来喜食的小点塞入自己口中,不与她闹了。
午后阳光和暖,气定神闲间隙,享时间悠悠。
而对于南天门外的慕夏而言未必不如此。
她本是在等水神想起她了出来接她,便站在云层上干巴巴吹了半天风。
着实无所事事就撕着周围云彩打发时间,直到突然有一白衣翩翩之人落下——瞬间她心里蓦地想起了昔年先雨神堕魔之典故——那个叫所有小女子都可歌可泣的故事。
心中也不由自主响起先雨神当时所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痴痴盯了面前之人好久。
回神了慌忙掸掉衣服上兜着的碎云,尴尬道:“我见仙上仪表不凡且气宇轩昂,不知入主的是哪一殿?”
“正好去趟风神殿,可带你进去,”那人刻意离她老远,神色温润,语气却莫名不容置否。
“莫不是吟风天君?可小仙记得天君以前似乎不长这样,”她嘀咕着。
世人皆知吟风天君厌学,不长出入公家书房,即便偶尔来了也是躲在闲书后面,叫她也只远远的瞥见一两眼……
可吟风天君不是正在面壁吗?心里叹这天君果真胆大包天神秘莫测,真真耐人寻味。
然后赶紧表明立场,“天君尽可放心,见过天君尊容一事此事小仙定不对外喧张。”
渊戈听着牛头不对的话,默默扶额,见她终于说完,一挥手把她也化成月光直捣水神殿,到了,径直扔下她。
自己往风神殿里去了,落地,挑了正殿里柔软的大塌一躺,一手伸出摊掌——上面扶着一只银白的应龙正在戏月,另一手撑着脑袋直直盯着风遂。
“吟风天君别来无恙?”
他很温柔的看着对方,未曾挑剔。说完自己莞尔一笑,不等风遂有多的反应他已经起身,身体蓝光澄清溢成皓月之华穿过了风遂身体。
回头悠悠道:“这些年到底是处心积虑,还是恼羞成怒天君自己最清楚,本座只告诉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切莫自以为是。如今即便你开了杀戒也只是徒劳。”便走了,又变化作月光来到水神殿。
慕夏在次见到他时殿里只有她和依漪两人,虽然不地道,但是为避免人多眼杂‘吟风天君’私自出逃的消息扩散,是真的想把恩师直接打晕过去。
依漪见到他后一怔,眼里一阵惊悚。
他自己大概知道对方何以能有此种表现——他问世这二十几载,不着暗黑就是殷红,在不然也是墨蓝,现下突然一身银白叫人眼前一亮也正常。
静默良久依漪让一旁的慕夏先回避,等待吩咐。见慕夏走,拉起结界,他开口:“还有一个呢?”
见依漪不解,他亦疑惑道:“凤凰没救?”
“凤凰始天尊救了,只是交代过长姐目下不合适出现,”依漪恍然大悟,不敢怠慢赶紧惶恐坦诚。
渊戈也懒得听她慢慢解释,睁开真实之眼自己看,过后风轻云淡说,“珠子给我。”
依漪想了一下还是给他了。
看他接过珠子摊开手掌,又听他不痛不痒道,“手伸伸过来摊开,搭在珠子上。”
依漪感觉自己此刻心情甚至比方才将亲姐性命交给他还坎坷。
手微微驱动,但是始终不敢伸出,此刻仿佛已经不仅仅是家族信仰的事了,她映像里的‘魔君’除了凤凰始天尊外别人碰其必定死。
她知他不喜欢人碰,所以终是没伸手。
渊戈耐心等了一会,干脆另一只手伸出抓住她手腕自己搭上来,须臾月色澄净,溢出的光波凌凌变成一个透明人形,慢慢的人形越来越清晰,就是她自己的身体。
然后她觉得自己灵魂一阵虚空,浮起,瞬间又落地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身体。
渊戈便把手收回了,对她命令说,“你得随我回魔界。我曾用你身上之血喂养过魔灵,目下随我回去感应那魔灵藏匿何处,”又看着如梦初醒的依涟说:“至于你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能参与的不要参与——少与那党逆臣来往。没事多去凤凰那边走动,有她保你千刀万剐百次都能安然无恙。”
依涟当即一跪表示领命,她与依漪本是双生,当她灵魂在次聚齐后依漪知道的她亦全知道了。
无论前因后果如何,斗战瞿宿始天尊始终是她们家族无可撼动的信仰。既知应龙在眼前,其之命无论对错她在难不从。
想到风遂,她是失望的,她与胞妹一样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心里真的会有自己——但把真情一事,弄成如此闹剧的阴谋、是操控权势的筹码她亦恶心。
见状渊戈留了一把月影纱变成一把水光充盈的宝剑扔给她,嘱咐说,“你身上有凤凰的结界护体,加上这个可防身,莫说本座不眷顾你们青龙族,目下本座什么都不想要你做……你也莫叫本座失望,否则任谁都保不住你。”
便挥手带着依漪变成月光走了。
听雨阁雨下得宁静。依漪落地突然回到熟悉的房间,袅袅的龙涎香氤氲馨香如初,恍然间觉得更加整洁了,仿佛涣散一新,光线似乎更加明亮了。
渊戈并没有一下慵懒躺回他的贵妃椅上。
而是耐心指挥依漪,让她刺破食指点在眉间,闭眼凝神。
便走到她背后,抬高自己手放在与她心脏持平的半空,引出泛光银白色的阴阳五行八卦阵来围着他们旋转。
过了一会光线消散,他一边给依漪递了一块的手绢,一边闭眼,顺便合上真实之眼。
眼前竟什么都没有,一片漆黑……
并非魔灵藏匿在暗处,而是一点气息都没有。渊戈扶额头痛许久。
然后才对依漪说:“你留在这里也行,自己找个地方住好,不要离太远,免得危险。或者回天界也成……罢了,先回天界,跟着我知道太多必被灭口。”
依漪惊讶‘我’。
她瞬间心悦翻涌,有一瞬间其实很想告诉渊戈,即便没有结果,她亦不在乎自己是否会为他赴死。
即便死了亦是义无反顾。
也即便就在这里替他因心烦而面无表情时,微微无关紧要的颦眉一二也好。
可是对方表情着实的凝重,事情她也知道不少,想来留在这里只会徒增麻烦。便点点头郑重道,“珍重。”
渊戈转身,面无表情,同样扔了一把月影纱给她。化了一把光华精美的轻剑,回她,“嗯。若想要威力足够拿去找凤凰淬炼……我跟她打招呼,你们过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