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涟走上去一边小心翼翼恭敬有加的替他摆置汤圆,一边慢慢挪动身体挡住身后之人的视线。同时抽空将自己手搭在烨曳手上。
烨曳一怔,脸上方才因喝酒泛起的微微绯红,逐渐渗出惨白。
片刻后见依漪眼神暗示,他便屏退了殿里的人。仿佛有些不敢置信问,“你……你?”
依漪坐在他附近。
因为自己身上没有禁锢的结界所以畅所欲言。
与他慢慢将事情前因后果都仔细将了讲一遍。
但见他只是很冷静。比方才察觉她身份时还冷静,不免诧异。
并未过问。
隔了好久烨曳似决心挣脱沉默。
语气冷静得似毫无感情,“你说的那个蒙面白衣之人是拥有元始天尊觉醒之心的人……并且还是系此次魔灵扩大的肇事者……你可知……”
难道烨曳感闻也一时不知如何置评?她连忙反问说,“知道什么?”
烨曳又沉默良久。
开口亦吞吞吐吐,似一边正若有所思,慢慢告知说,“风遂。风遂……据我所知风遂就是那颗觉醒之心的拥有者。”
见依漪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呈心有余悸之态。
他又解释,“他让我此次加入他策反,如果成功,便以上神的名义召唤你重生……为了证明他是上古洪荒的神。他还特意给我看过一把斧头——通体翠白不染尘埃,一眼看过去便不似仙凡之品……
也让我摸过,只是无法近它身去触碰。但我在它周身流转的光晕里感受到了似无穷无尽,可翻江倒海的浩瀚之力。”
说完他俩一起扶额黯然伤神。
依漪自然不怀疑烨曳话的真伪,这男子对她真挚,从不会骗她,她也相信他是个会替自己保守秘密之人。
只是如此说来这些上神到底准备作何?
匪夷所思。
为何堂堂上古洪荒神明之尊,会如执着一个区区天家的帝王位?
还想屠杀另外两个同僚?
烨曳突然又说,“风遂警告过我,这次谋反我与依涟若不参加,下场便是灰飞烟灭,也同样说过此天机不可泄露……”
依漪揣摩不定许久,起身,拉着烨曳坚定说,“隐了气息,随我去趟魔界。”
他们还未至听雨阁,便闻到龙涎香袅袅婷婷挥发高贵沉着的芬芳,掺杂在星落雨清冷萧瑟的氛围里。
她拉着烨曳在门口才轻轻扣门,雨便停了。
“你又知道了,”渊戈难得没躺着,神色凝重,背对他们立在玉案边拨弄一炉子红泥燃高。
又以青梅煮酒,过程并不多言,亦给他们留了一个寂寞修长的侧影。
实则,渊戈在等他们开口。
许久,回首见依漪似没他的指令便打算就地长跪不起的倔强模样,才有些无奈说:“起来。”
“尊上,”依漪恍若未闻。因知对方警告过她事关重大,不可宣扬有些没底气。
但此行目的一是想试图保住烨曳,二在她着实因担忧他们三个上神之间的瓜葛,是否会导致渊戈陷入险境。
吞吞吐吐试探问说:“风……吟风天君就是那白衣面具人?另外为何堂堂盘古始天尊觉醒之心的拥有者竟打不开身后一届小小天帝的结界?”
渊戈只一边漉酒一边风轻云淡温文尔雅回答她,“他已经废了。心有贪念者捂不化这颗决醒之心,亦无法被天命加持。
至于你此行的目的,我只能告诉你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心不想则宁,安然无恙或祸在眉睫,你们的生死存亡只在你们自己一念只差。”
依漪不解。
但是她揣摩渊戈估计没有怪罪的意思。
虽不知为何,想想还是说:“请尊上明示。吟风天君一直试图夺位。
若此事一旦因此撕开,开战时芸芸众生将真正的陷入水深火热中,而依漪也是这芸芸众生一部分。
即便有凤凰始天尊呵护,可身边亦有自己的亲朋好友,还有自己非要守望之人,所以无法做到不闻不问。”
闻言良久,渊戈蓦地笑了,笑得开怀舒朗。有一瞬间,他似遥遥感受到了与自己相依亿万年的同伴——凤凰太阳神散发出的生生气息。那气息就在身边灼热着他。
他执起一杯酒。宽慰说:“有凤凰掺和此事,估计打不起来。
令吟风天君觉得自己持之胜券在握——元始天尊那把能开天辟地之斧,光凭他自己的一己之力是无法彻底解开封印的。
目下在我这里……说到底这些是我们神明的事,到了最后自己的业债自己背负,不会牵扯你们。”
“只是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知道他的身份?”渊戈话锋一转问。
“朱雀族火神棠裳,雷神……四方武神都知道。不对,水神不知,我今夜有意告知但她故意避而不见,想来马上也知道了。”烨曳答他。
四方位武神是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个大家族——世人皆知。
青龙族和朱雀族是以家族与上古洪荒神沾亲带故之因,一朝飞黄腾达,掌管东与南两方位;
而白虎家族和玄武家族也是先人在鸿蒙时期吸得盘古真气巩固了仙根,开始化形修炼,后脱颖而出,坐镇西与北两个方位。
“坐下心腹将领呢,你们透露了多少?”渊戈又问。
他想若是只有这寥寥几人知道也不麻烦。
“事关重大,小仙还未曾对外透露。
至于玄武家族这一脉可以说是色厉内荏——吟风天君曾经细细交代过他此事利害,估计也未曾……
只是朱雀一族素来张扬……”
烨曳没往下说。
棠裳毕竟也是与他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好友,虽然她从小被宠坏一贯对外跋扈,但对自己人却只能偶尔算个礼貌不够。还是非常真诚的。
渊戈听完,见依漪还在跪着,默默倒了两杯茶招呼他们坐下慢慢说。
而他们惴惴不安坐下,目光灼灼,相对无言。
固而他自己品了半天的酒,似怡然自得。
温和对依漪交代道,“如此你便尽早去告诉凤凰。毕竟那是打着她名义招摇撞骗之人,怎么解决是她的事。”
如此烨曳心里也倒有些放心。
他想潋沐天君这人虽然喜欢捣乱惹人嫌,但比起眼前之人还算有交集人情,更好说话。
亦听说上次棠裳大打出手亦没计较。
花神殿。
翊屿尴尬又不失礼貌的拒绝了琓溪半推半就所说的‘夫妻同寝’。
琓溪闷闷不乐,驳她:“夫人可还记得昔年本座还是一个冰清玉洁的翩翩公子时,是谁非要跑过来一起睡?
如今人被夫人轻薄了,便宜被夫人占了,夫人现下想抛弃为夫了?”
那时琓溪不苟言笑说——“男女有别,不妥。”
而翊屿那会也年纪尚小,闻言当即换成男儿身,还拉起他手来摸自己胸脯,以证货真价实。
还叫嚣说,“如此就一样了,我一个人睡没人陪我说话,”说完自己就直接往他床上躺上去,一拽。
等他倒下便手脚并用像个八爪鱼一样固定着他,附在耳边一夜复一夜的讲话。
翊屿知他所想。
沉默良久,难得老脸通红,似开水烫过。
当时她年幼,也只想着反正日后儿女情长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更不知道这颗自己那么悉心看护的白菜,最后她眼睛一闭会花落哪家。
就理所当然的觉得,良人如斯,这种小便宜当然能占就占。
反正她也不能真的把对方怎么样。
再说也真的只是让琓溪不能动,洗耳恭听自己一直说话。
她自觉足够老实,不似烟花柳巷红尘地那种油腻的色胚子——和衣而眠怎么就轻薄人了呢?
她真的冤枉。
仙都也没几个人真的觉得她女子之身。
似乎没对方说得那么严重吧?
她这边还在想。
琓溪已径直将她摁坐床边,脱掉她鞋子,抬起她脚、将她抱起往里面挪动,见距离扩出来自己也跟着躺下。
支起脑袋一脸的玩味的看着,正笔直坐着,在冥思苦想还没回神的她。
等她思量许久。回神发觉处境,瞧着枕头那边恬睡的脸,只好无奈作罢。
直愣愣的躺下。毫无惊喜的感觉被抱住了,闭眼。等着盖上被子,睡着。
是梦。
依漪、依涟还有烨曳并肩站在翊屿面前。
依漪突然发现对面人神情眼熟。此刻正似和‘魔君’渊戈素常一样散发的幽深与严肃。
半响不怒自威道,“应龙给你的法器呢?”
依漪与依涟听闻后,同时各自亮出一把银剑。
翊屿又道:“割开双掌,引心魄精血浸染剑身,双手持剑,抓稳了,须臾将十分痛苦。”
见剑身被握剑之人鲜血染红,翊屿便双手都用,徒手握紧无比锋利的剑锋。
见手破,有淡淡金色晨曦之光从她握紧拳头的手掌中隔断的肌肤里慢慢滑出。
后在她手慢慢自动的过程中剑身蹿出火苗来。
过程直至银剑周身氤氲光华才放开手,遂举手平行,后又两手分别顺逆时针似盘旋呼引对方,旋转半圈。
到两手上下对应,等割破的手掌漏出熊熊火球,闪身,一分为二从她俩身后心脏的地方退推出去。
大火便在整个剑上燃烧。
烨曳看到翊屿整个身体上亦在燃烧着淡金色的火焰。
背后升起初晨太阳之圆满轮廓。
一时她周身闪耀缥缈,神圣得叫他有种情不自禁想朝拜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