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色渐暗,看来不能及时赶到下个城镇了,找一空地暂停一晚吧。
在月光与火光的照射下,寒月照的剑匣闪闪发光,反射的光照到林长泽的眼里,这个少年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挨着寒月照坐下,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他小声说道:“把那个匣子给我看看吧。”
寒月照将林长泽推开,直接拒绝。寒月照说道:“这个匣子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哪有随便给人看的道理。”
林长泽起身,坐到了寒月照对面,赤龙枪插在一旁的地上。林长泽看着寒月照,思考着这面具下究竟是张什么样的脸?
他不停幻想着。
“诶,你不是会吃笛子嘛,吹个听听。”
寒月照取下腰间的玉笛,问道:“想听什么?”
林长泽道:“在王宫里听过一曲子,名叫《梅花三弄》,你可会?”
寒月照闭眼了会,道:“会个两段。”
明月,少侠,笛声。
寒月照使的一手好剑,吹的一手好笛,也许在那青黑的面具下是一张美丽动人的脸,亦或者是一张丑陋不堪的脸。
寒月照为什么带着面具?
——因为她想掩盖什么。
千人千面。
在林长泽的脑子里,就算看清了寒月照的脸,也猜不透她的内心。
笛声停。
林长泽身体靠在树上,略带睡意,道:“我先睡了。”
寒月照拎起剑匣,来到林长泽对面的树上,她望了眼他,将剑匣丢在树下,纵身一跃,跃到上头最粗壮的树枝上。
她睡了。
睡的还算香甜。
02
当寒月照再次醒来时,原以为剑匣已经被林长泽用内里强行打开了,没想到,剑匣不仅紧闭,而且还原封不动的放置在原处。
寒月照坐在树枝上,道:“你怎么不趁我睡着时打开看看?”
林长泽道:“我若乘你不备,岂不是如同贼人一样?”
寒月照笑了。
她从树上跳下,背上剑匣,道:“准备好了吗?走了。”
02
在午时之前,两人来到了一座叫柳郡的镇子。
寒月照道:“先找一客栈停脚。”
两人所住的客栈名为树义。
客栈一楼,停了十几位佩剑的剑士,从着装上看,像是富贵人家的侍卫。
果不其然。
在客栈最东边靠窗的桌前,坐着一位身着黑色锦缎的男子,想必他就是这些侍卫的老板吧。
寒月照与林长泽初入客栈时,寒月照将手放在腰间的匕首上,随时准备与他们一战。
林长泽朝黑衣男子看去,觉得有几分熟悉。黑子男子抬头,两人面面相觑。
林长泽道:“方伯伯。”
黑衣男子道:“长泽?”
黑衣男子起身,朝林长泽走来,仔细确认了后,将手搭在林长泽肩上,道:“真是长泽,听说你在魏臻那里学枪,这些年过的可还行?”
林长泽道:“还行。”
寒月照的手已经从匕首上放了下来。
黑衣男子对寒月照说道:“在下方子渝,请多指教。”
寒月照道:“小女寒月照。”
方子渝见寒月照身后背着的白玉剑匣,问道:“姑娘这剑匣从何而来?可否借方某瞧瞧?”
寒月照冷道:“不给。”
方子渝道:“既然姑娘不愿,那方某也不勉强了,替我向聂大侠问好。”
寒月照愣住了。
方子渝对林长泽说道:“长容在离这不远的东鸣城,你可以去找他。”
待方子渝走后,两人回了各自的房间。
在寒月照屋里。
寒月照坐在镜前摘下面具,她瞧着镜中的自己,陷入沉思,她有心事。
突然,房门被打开。寒月照急忙用面具挡着自己的脸。
好在开门的是客栈里的小丫头,不是林长泽。
小丫头提着一壶凉水站在门口,道:“我来给客官送茶。”
寒月照冷道:“放那里吧。”
小丫头看到了寒月照的脸,笑道:“姐姐生的如此好看,为何要用面具挡着?”
寒月照赶紧打法了小丫头走。
小丫头看是看见了,但也只有她一个人看见,寒月照没放在心上。
两人用过午膳后,准备去柳郡逛逛。
河流横穿柳郡,在柳郡沿水的道路旁,柳树随处可见,或许这就是柳郡这个名称的由来。
还未出客栈,原先闯进寒月照屋里的那小丫头跑到林长泽身边,小声说道:“大哥哥,你身边的那位神仙姐姐生的好生漂亮!”
寒月照上前,蹲下,掐着那小丫头的脸,道:“再乱说我撕烂你这漂亮的脸。”
林长泽在一旁微笑着,这一下,他对她的容貌更感兴趣了。
寒月照与林长泽两人离了客栈,走在柳郡的青石街上。林长泽跟在寒月照身后,望着她。
寒月照回头,两人面面相觑,寒月照道:“你盯着我干甚?”
林长泽嗫嚅道:“我……”突见一买糖葫芦的老汉走来,道:“你吃糖葫芦吗?”
寒月照见了老汉手中的糖葫芦,心中莫名欢喜,道:“你请我啊!”
林长泽笑了,道:“好,我请你,下次换你请我。”
寒月照吃着糖葫芦,走在林长泽身前,她变的像一豆蔻女子,步伐轻盈,好似下一步就会蹦起。林长泽看着她,心中莫名多出了几分欢喜。
突然喜欢上某个人,可能这就是少年郎吧。
林长泽赶紧上前,与她并排走着。
两人来到运河的桥上,望着桥下来来往往的小舟、大船,林长泽道:“在高域城也有一条河,河上的船比这儿多了几倍。”
寒月照道:“我足不出户,从未见过,也从未去过那河边。”
林长泽道:“你为何不回去看看呢?”
寒月照不说话。
林长泽也识相的闭上了嘴。
在柳郡过了一夜。
第二日,两人在酉时之前来到了东鸣城。
林长容也在那儿,他住在一栋小别苑里。
这下两人不必住客栈了。到了别苑门口,林长泽邀请寒月照去长容的住所,寒月照不愿。
寒月照道:“我住在这不好吧……”林长泽拉起寒月照的手进了别苑内,边走边道:“无妨,你是客人。”
一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从后院里跑出来,那是林长容。
林长容大喊:“哥!”跑上前去,一把跳到了林长泽怀里。林长容见林长泽拉着寒月照的手,高兴道:“哥!你给我娶嫂子了!”林长容又道:“嫂子为何带着面罩?是因为容貌有缺陷?无妨,都是一家人,无所谓啦!”
寒月照撒开林长泽的手,揪起林长容的右半边脸,怒道:“我是客人!不是你嫂子!”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林长容立马认错,给两人安排了住所。
酉时。
突然来了客人。
是风正楠。
风正楠见了林长泽,拱手道:“林兄进来可好?”
林长泽道:“还挺好的。”
林长泽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不是住沧横嘛?”
风正楠道:“林兄有所不知,我接管了父亲的茶庄,到这里来是卖茶的。”
风正楠又道:“林兄可有空?不如让老弟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林长泽不解,道:“是何地方?”
风正楠邪魅一笑:“林兄去了便知。”
林长泽迷迷糊糊的跟着风正楠走,穿过了一条有一条巷子,眼前出现了一座花楼。
林长泽道:“这是……”
风正楠将手搭在林长泽肩上,笑道:“这是恒诗楼,东鸣城最大的青楼。”
林长泽转身,准备离开,被风正楠拉住,风正楠道:“林兄!林兄!别走啊,等你将来娶妻生子了,哪有时间来着地方逍遥快活!”林长泽心动摇了,少年还是好奇心太重,但他还是会坚守自己的原则,大概是怕某个人会生气吧。
两人结伴进了恒诗楼。这地方果然不一样,到处弥漫着醉人的花香,整栋楼全沉浸在“温柔”里。楼中的各个房间里,时不时传出一些不可描述的声响。
林长泽涨的脸都红了。
他立马冲出门外,坐在巷边的青石台阶上,平复着心情。风正楠也从楼中走出,他的身后跟着一女子。女子穿着与其他女子不同,是老鸨吗?
女子手中拿着一瓶酒,女子将酒递给风正楠,风正楠又将酒递给林长泽,林长泽很信任风正楠,没有思考就喝了。可是喝完后,女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女子道:“你怎么也不怀疑一下我给你吃的是什么?”
林长泽一脸懵,问道:“你们给我喝的是什么?”
林长泽忽感觉头脑晕眩,全身发热。
突然酒壶被人夺过,摔在地上。
林长泽抬头,见寒月照站在他面前。她没有背剑匣。寒月照给了风正楠一巴掌,怒道:“混账东西!你就是这样坑你兄弟的!”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女子,想给她一巴掌,但还是算了,寒月照不想对女人动手。
风正楠被打了一巴掌后,带着女子离开了。
寒月照蹲在林长泽面前,捏着他的脸,道:“你以后别瞎吃东西,听见了没?”
林长泽点头,他的神志有些不清了。
林长泽将手伸到寒月照脸前,寒月照有些不知所措,捏着脸的手已经松开。林长泽摸着寒月照的脸,身体向前一斜,吻了她红润的唇。
寒月照瞳孔收缩,两只手放在空中不知所措。开始有些懵,缓过神后将林长泽一把推开。
林长泽被推开后,依然往寒月照身上蹭,将寒月照一把抱住,抱的死死的。寒月照无奈,点了他的穴道,将他抬回别苑中。
林长容已经睡下了。
寒月照将林长泽抬回他的房间,解开穴道。林长泽神志有些不清,竟将手伸向她的面具。
在迷糊的视野里,出现一张模糊的脸。
寒月照的真正的容貌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可是,他没有看清,也看不清。
造化弄人呐!
看来不能解开穴道。寒月照直接将林长泽打晕,让他好好的睡一晚上。
第二日,林长泽好似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走在后院的小径上,身上还散发着恒诗楼的花香,他见寒月照站在前方吹笛,走上前去。
笛声停。兴许是因为昨夜里的事,寒月照眼神躲避开来,不敢与他对视。林长泽察觉了异样,问道:“你怎么了?”
寒月照用力攥紧笛子,嗫嚅道:“没……没怎么。”
林长泽将她一把拉过,语气强硬,道:“你到底怎么了?”
寒月照挣脱开来,转身道:“没怎么……我只是身体不舒服罢了……”
“要不要给你找一大夫看看?”
“不必了,我好的很快的……”
寒月照离开了别苑,去了东鸣城正街上。
林长泽独自坐在竹林亭中,思索着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又惹的她不高兴了。突然,他闻到了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花香。他想起来了。他想起自己被风正楠坑了一遭,想起昨晚与寒月照的亲近举动,想起她摘了面具,却想不起那张藏在面具后面的脸……他只记得,那张脸很漂亮,非常非常的漂亮……
看来拿客栈的小丫头没说错。
他起身,来到恒诗楼。在恒诗楼前的巷中徘徊了会儿,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闯了进去。
他在茫茫人群中寻找着昨天给她酒的那女子。
“是林公子吧!来,这边请!”老鸨的声音很刺耳,她领着林长泽来到了一间房。房中布局很是华丽,应该是花魁的房间吧。
老鸨让林长泽先在房中等候。林长泽一直站着,他不敢坐下,他怕坐下了就再也起不来了。不一会功夫,门被打开,一身穿红衣的女子从外边走进来,红衣女子的身姿曼妙、步伐轻盈,那红衣女子的容貌更是一绝。
这是东鸣城第一花魁——洛瑾玉。
洛瑾玉手中提着酒壶,是用玉做的。
洛瑾玉道:“公子可还记得我?咱们昨晚上见过的,公子还喝了我的酒呢!”
说这个就来气,林长泽攥紧拳头,恨不得上去就是一巴掌。林长泽道:“你还有脸说!信不信我今日砸了你这店!”
洛瑾玉不以为然,打趣道:“公子好大的火气,我这不是在帮你嘛!”
“帮我?你这是在害我!”
这时风正楠走进来,他手里拿着扇子,看起来就像个彬彬有礼的公子哥。风正楠道:“洛姑娘别在拿我这兄弟取笑了。”
洛瑾玉“哼”了一声,坐在西侧的桌前。
风正楠将手搭在林长泽肩上,道:“林兄别恼了,我这不给你出主意来了嘛。”
两人也坐到了桌前,林长泽盯着洛瑾玉,洛瑾玉眼神躲闪了几下后,低头道:“对不起,我错了,林公子饶了我吧。”
林长泽也是很傲娇,他不说话。
风正楠道:“林兄是不是对那戴面具的姑娘有意思?爱而不即?”
林长泽内心突然一阵,“哪有……她……”
洛瑾玉在一旁笑着,道:“中了中了。”洛瑾玉又道:“风少爷,我没说错吧。”
洛瑾玉问道:“那姑娘看起来是个江湖侠士,林公子为何与她走在一起?”
“学剑。”林长泽就说了两个字。
正说着,风正楠掏出一锭金子掷给洛瑾玉,洛瑾玉将金子收入囊中,笑道:“原是如此,不如让小女子来告诉公子该如何追女孩子。”
林长泽道:“我对她不是那种……她是我师姐!”
林长泽不语,低着头。
许久后,林长泽开口了,他说道:“我不懂什么是爱,我只觉得,她有种熟悉的感觉,好似在哪见过。”
林长泽还是低着头,他直接走出了房间,走出了恒诗楼这个是非之地。
昨天那个地方,运河的桥上,寒月照站在桥上凝视着远方,她有心事。
是因为昨天夜里的事呢,还是因为其他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天即将下雨,林长泽拉起寒月照的手,拉着她在街上小跑着。林长泽边跑边道:“要下雨了,回家吧。”也许是那一刻寒月照懵了,也许是寒月照根本就不想放开手……过了片刻,她才将他的手甩开。
这次是寒月照跟在后头。
午时,用完午膳后,林长泽小憩了会儿,林长容在院练着字。寒月照无事所做,她坐在院边角落里的台阶上,望着随风摆动的翠竹,她在仔细回想着聂清秋所交给她的事情:在七月前将林长泽带到东山关。
现才五月多,即将六月,还有很长的时间。
不妨在这里多住上几日?
还是算了。
聂清秋答应过寒月照,只要她将林长泽平安带回来,就答应她,让她去江湖闯荡闯荡。
忽然,她与林长容对视。
寒月照打趣道:“你看着我干甚?”
林长容回道:“那你又看着我干甚?”
两人笑了。
寒月照望了眼天空,一群飞鸟经过。她问道:“这东鸣城可有什么美人美景?”
林长容放下笔,思索片刻后答道:“在西郊有一凤鸣花海,那里可美了,现在又将入夏,指不定晚上还有萤火虫!”
大致是在戌时,寒月照坐在屋内,剑匣放在一旁。
林长泽推门而进。
寒月照道:“怎么了?”
林长泽直径上前,很自然的拉起她的手,道:“我带你出去走走。”
寒月照道:“不是下雨了吗?”
林长泽道:“雨已经停了,若是再下,在人家屋檐下躲躲也成。”
说着,他拉着她走出了门。
他俩均没有带武器,看起来就如出门同游的普通男女。
他们本来也是一对普通男女。
林长泽拉着她的手,说道:“我带你东鸣城最大的乐馆里看看,那里有一位歌女,唱歌可好听了。”寒月照松开他的手,将手收到背后,脚步也放慢了些。她跟在他后面,不说话。
她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