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叶小婉见程水根沉默寡言,就开导说:
“也不要怪你三婶娘势利眼,这年头,谁都怕穷亲戚,有借没还的。不管怎样说,这些年要没有这些钱,我们还真过不去啦,不是饿死,就是冻死,做人要将心比心,要念到别人的好。孩子!”
“我明白的,娘!”
这现实社会就是个万花筒,什么人物、现象、思潮……都是五花八门,相克相生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社会的世态炎凉,人世间的薄情寡义,只是社会现象的一个侧面而异,以一己之力当然无法改变,但你可以先改变自己呀。……
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大舅家啦。
“我们就在你大舅家吃中饭吧。”
“好,就依娘的。”水根和幼娟都点头同意
外婆和大舅他们住在横潮大桥的东面,门朝横湖内河。
从大台门进去,前面就是窄长型石板空地,平时晒晒稻谷、农作物和衣被等。
右边一排有五间旧式青砖瓦房,这是表兄嫂、表姐们的寝室,当然还有外婆的。
正房在正面的一个台阶上。
前面为客厅,一张四周雕刻着花纹的红木八仙桌,4把红木雕花八仙椅子,这依稀显示,这家曾经富裕的一隅。
客厅的侧边,则摆放着一张普通的农家饭桌和六七根长板凳和竹椅子。后面是一间寝房,平时大舅和舅妈住在里面。
客厅边上连着一间偏房为厨房。
这是当时典型的富农家庭。
但20年前的叶家不是这样的。
外公在世时,家有上仟亩良田,有一间蛮大的酿酒作坊,酿酒作坊占地十几亩地,雇工都有几十人。
酿酒作坊主要是自酿自销黄酒,由于外公的酿酒工艺先进,做工精细,真材实料,所以「叶氏酒业」生产的「绍兴加粮酒」,「女儿红」远近闻名,产品还远销H城,东方魔都上海等地。
当时的叶家在清末年间,有作坊还有商铺,算是很有钱的财主土坤,比只有土地的地主们强多啦。
大舅叶兴财是家中长子,从小就跟着外公创业,帮扶打理酒坊,得到外公酿酒手艺真传,成了一名优秀的酿酒师。
叶小婉家中是老二,下来还有二个兄弟,大弟叶兴文,小弟叶兴邦。
外公重男轻女,对后面二个儿子的教育不遗余力。花重金,将二舅叶兴文和小舅叶兴邦,先后送到S城和H城的洋学堂念书。
二舅叶兴文在H城读书期间,正逢帝国主义列强为了瓜分中国,疯狂镇压中国人民的爱国斗争,大举出兵占领了北京、天津,还迫使清政府签定了屈辱的《辛丑条约》。
叶兴文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难过,痛恨自己不能去参加保卫祖国的战斗。
他开始广泛阅读新思想的书籍,并与对祖国命运忧心忡忡的朋友来往密切,一起探讨救国的道路。
1904年,二舅叶兴文终于说服外公,留学RB。
在东京,叶兴文和进步人士接触,学习了很多知识,明白了许多革命道理,思想更为成熟,性格更加刚毅。
在1905年加入了革命组织光复会,后又加入「中国同盟会」。
1907年,时年22岁的叶兴文回到国内,在H城洋务局任专务,并积极参与了秋瑾、徐锡麒成立的“光复军”,决定在安徽和浙江同时起义。但是计划被泄露了,叶兴文被捕了。
清政府大肆捕杀革命志士,官方曾通缉数十人,其中就有在H城读书,刚参加“光复军”不久的小舅叶兴邦,当时叶兴邦刚满16岁。
叶兴邦是叶兴文被捕后得到消息,与几个同志连夜逃亡,
从此人间蒸发,了无音讯。
外公、大舅及家里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官兵到乡下家里来抓人,才大概知道情况。
官兵没有抓到小舅叶兴邦,就将外公抓去丢进牢里。
大舅叶兴财平时不谙世事,只打理酒坊酿酒,对外界的人性险恶了解甚少,没有见过什么世面。
为了救出外公和给二舅保命,病急乱投医,四处托人找关系,花了很多冤枉钱,把商铺、部分田地都卖了。
有些国人的劣根性在关键时候,总会暴露得淋漓尽致。喜好窝里斗,羡慕嫉妒恨。
别人比自己穷时,也许会显露出一丝同情;当别人比自己强时,就妒火中烧,巴不得这家马上消失。
平时里与叶家来往甚密,所谓亲朋好友们,不但没伸出援助之手,竟露出一付落井下石,嘲讽看热闹的嘴脸。
更有甚者,某些好友竟设局坑人,骗大舅把酒坊低价贱卖,去交所谓罚金、赎金。
其实叶兴文是主犯之一,在被捕第二天就秘密斩首,慷慨就义啦。这根本不是花钱能救的事。
外公虽然被放出来啦,听说家人被杀的杀,逃的逃。酒坊和许多财产都没了,多年的心血都付之东流,又气又伤心,放出来的当晚,就口吐鲜血,一病不起。
家里又砸锅卖铁的花钱医治,外公就是不见好转。
这样拖延有近二年,郁郁而终。据说临终前,反复唠叨这句“……后悔呀,送二个孽障去读书……”
是呀,革命先驱们,为了社会的进步,不光要献出自己宝贵而年青的生命,而且还要不惜拖累家庭,甚至搭上亲人们的生命和财富。自己还背上不忠不孝、大逆不道之骂名,为家人和族人所鄙弃。
这代价真是够大的。
叶家从此一蹶不振,后来连宅院也卖了,只剩下几十亩田地和老旧房子。田地就自己子女们种植,大舅则到原来的叶氏酒坊,做酿酒师打工去啦。
前几年,大表哥朝源和二表哥朝金又娶媳妇,搞得家里两手空空。
没想到,叶家居然出了二位孙中山先生「同盟会」的同志。但愿后面几年,待国民党掌权后,叶家有所回报。
……
程水根陪着娘进了大舅老宅,那黑狗见人就“咕噜”从地上爬起,“汪、汪”叫唤。惊的道地上的鸡群都“喔喔”的四处奔走。
如此动静,宅院内和上房客厅内空无一人,平时早就有人出来迎一下了或打声招呼。
正纳闷呢,大表嫂饶杏,也就是潮源媳妇,腰间席一条围巾,双手一边在围巾上搓着,一边快步迎出来。
“哦,姑妈来啦!幼娟妹,水根弟你们也一起来啦,我正在厨房烧饭呢!”
“大表嫂!”
“大表嫂好!”
“家里没人吗?”叶小婉虽迟疑,但脚步却没停下,继续往正房走去。
“哦,都去农忙啦,我才送饭回来。婆婆今天有点不舒服,太奶奶在陪着呢,在上屋房里。”
大表嫂饶杏说的是,大舅妈身体不太舒服,外婆正陪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