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雇了一辆牛车，铺了几张草席后就出城走上了官道，一路上，刘老头一直都寡言少语的，这让他大哥心急不已，直问他是不是在外面闯了什么祸了，但刘老头早已经心乱如麻，哪里还有闲心为自家大哥解释其中的原委，只得一味的说道：“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最终，当兄弟二人站在大树之下的时候，那衙役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就是我想上报的事。”过去了好一会儿，刘老头突然间开口说道。
那衙役也回过神来，气急败坏的大骂道：“那你他娘的跟个闷葫芦一样啥也不说！？这是啥呀！你那双眼是干啥用的？平日里猴儿精猴儿精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候犯了混了？把这事儿报上去，那可是大功一件！不报？扒了你这身皮子都是便宜你了。”
刘老头闷声说道：“教训我的话一会儿再说，先把他们搬到车上，太阳这么毒，要是生虫了可不好跟他们的家人交代。”
“你还有闲心想这个？先想想县衙那边儿怎么过去吧！.....你回去之后换身衣服就先住到我家，晚上咱们再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说着，衙役脱掉了自己的官服，露出了里面跟刘老头一模一样的粗麻布衣服。
“去，把我衣服放到车上。我可不想回去了再被你嫂子骂一顿，还有，把那几张草席拿过来，你总不能把自己的官服当做裹尸布吧？”
刘老头点了点头，在这种事上，比他年长的大哥显然更有经验，处理起来也显得滴水不漏。
很快，所有尸首都裹上草席搬到了牛车上，刘老头的大哥一边用手当做扇子给自己扇风，一边低头看着牛车上这几具尸体，说道：“你先回去，我再继续转一会儿，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儿有用的东西，我看尸体上留下的痕迹，犯人就跟没脑子的畜生一样，一点儿都不顾及后果，那姑娘的衣服保不准就落在这附近了，说不准，我还能找到尸体的其他部分。”
“那我留下来帮你。”刘老头急忙说道。
“快滚！也不动脑子想想，这尸体能放在外面儿让太阳晒？回去之后你把他们搬进义庄，然后再来接我，记得动作快点儿，要是城门关上了可保不准得费一些口舌。”
衙役从牛背上取下官服，向布袋一样披在肩上，然后向刘老头摆了摆手，随即一边儿骂娘一边儿又卷起裤腿下了泥土坡。
刘老头也不好太过矫情，只得架起牛车向清水县赶回去。
看守义庄的老头倒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主，他看到这几具残尸，只是眼皮稍微抬了一抬，在帮刘老头把这些尸体好好安置在阴凉的地方后，老人只是问了一句：“什么时候领走？”
“明天，到时候县衙会来人。”
得到刘老头的答复后，老人就更没了多管闲事的心思，转身便回到自己的屋里休息去了。
等到刘老头坐着牛车出了城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他扭头跟守门的兄弟打了个招呼，让他们晚上注意点儿，别敲了门却没一个人听见，守门的兄弟利落的应承下来。
刘老土一脸恍惚的坐在牛车上，手中的鞭子都忘了挥动，他几年才二十岁，连个姑娘的手都没有碰过，可今天，一个赤裸的小女孩儿就像最肮脏的粪便一样被埋在了路边的土坑里，若不是今天下的这场雨，可能这世界上就不过多了一块儿杂草长得更旺的地方罢了。
“当啷~”牛脖子上挂的铃铛忽然响了起来，刘老头这才回神，他扭头看向四周，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回到了命案发生的地方。
刘老头从牛车上跳了下来，伸手摸了摸老牛的脑袋，老牛轻轻晃了晃头，似乎在说刘老头摸得它很舒服？
“畜生而已，真跟成精了似的。”刘老头笑了笑，内心似乎好受了许多。
他来到官道旁向下看去，大树旁空无一物，他大哥并不在这里，可这附近空荡荡的，除了杂草跟几颗矮树之外再看不到其他东西，刘老头心里只觉得奇怪，难不成是他大哥什么也没发现，所以提早回城里去了？可他很快就推翻了这个猜测，往清水县去的官道就这么一条，他就算是在牛车上睡过去了，他大哥看到了也绝对会把他给叫起来。
这时，刘老头忽然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拽住了，他扭头一看，只见那头老牛正死死咬着他的衣角，刘老头急忙把牛脑袋推开，看着已经缺了一角的衣服，心疼的说道：“这衣服可是嫂子过年时做给我的，你这畜生怎么那么不长眼？路边那么多草你不吃，偏来祸害我的衣服，去去！一边儿吃草去。”
刘老头一边心疼着自己的衣服，一边走下土坡，这时，他忽然注意到大树那边似乎出现了什么异样，他抬头望去，隐约间似乎看到了自己大哥的身影，或许是因为天色渐暗，夕阳的光芒并非那么黑白分明，刘老头揉了好几下眼睛也觉得树下灰蒙蒙的看不清楚。
“大哥！”刘老头喊了一声，挥着手走了过去，可等他走到近处，却发现自己看到的不过是一件官服，正是他大哥穿在身上的那件，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被挂在了树枝上，看起来就像是有人站在这里一样。
“奇怪，人到底去哪儿了？难道是找地方解手去了？”刘老头伸长脖子巡视四周，却依旧没有发现一点儿风吹草动。
随后，他伸手想要摘下官服，但在指尖刚接触到衣服的时候，一道黑雾突然间从其中冒了出来，如同火药炸裂，将刘老头笼罩在内，扒皮抽筋般的剧痛瞬间击垮了刘老头的心智，他趴在地上，抱着脑袋痛哭流涕。
他的皮肤渐渐干瘪，头发也由乌黑变得花白，充满朝气的肌肉变得死气沉沉，再无半分活力，似乎在树下每多待上一秒钟，他的生命就缩短了一截。
“哞~”老牛拉着车子蹚着泥水走下官道，在刘老头身边停下脚步，硕大的牛头顶在刘老头的腹部，使他恢复了一分理智，他双手紧紧抓住牛角，整个身子趴在了老牛的脖子上，老牛抬起头，刘老头那真真切切已经变成老人模样的身体便滑在了牛背上。
老牛成精了吗？
并没有，当刘老头睁开眼睛的时候，灿烂的星光使他神晕目眩，他扭头看去，自己正躺在官道的边缘，老牛拉着板车静静的趴在他的身旁，但却已经如同老死一般皮包骨头，再也睁不开眼了.....
从此刘老头就多了这么一位兄弟，可这畜生终究只是头不通世事的四脚兽，可不知那“舍生取义”四个字长什么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