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留了太子和元潇说话,示意她回避,心颜点点头,轻轻一个福礼,缓缓退出了大殿。
走出佛堂,轻叹一口气,依靠在松柏之下,,想着自己面前的矛盾烦忧,怔怔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双黑底银色流云纹靴子出现在她视野之中,停了下来。
她慢慢抬头,顺着靴子看向站在她不远处的那个人。
多年之后,在当年那棵松柏之下,多年前的两个人再度看到对方。当年稚气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然而无情最是花草树木,与当年几乎一模一样,时光似乎没在上面留下什么痕迹。
她当年带着他踩踏过的枝丫,至今依然是那个形状,堪堪落脚。只是那些树枝已经再也无法承托起他们如今的身躯。
他们隔着两三丈距离,看着彼此竟都说不出任何话。
风从他们之间穿过,就像过往年华匆匆遗落,不见踪迹。
许久,她终于听到他的声音,低沉而略带喑哑,隐隐失去了他原本嗓音的冷漠冰冷:“颜儿……不,应该是太子妃,恭喜你了。”
心颜心中没有欢喜,只觉悲哀失落:自己心爱的良人居然恭喜自己嫁为太子妃。她踌躇良久,见身边宫女都退在身后,不敢抬头,便向他微微低头行礼,轻声道:“多谢王爷。”
两人站在一起,竟似陌生人一般,不知该说什么。
心颜站着等待太子,豫章王本应可以直接进去参拜太妃,此时却站在她的不远处,许久也未曾迈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在茫然之间听到他的声音传来:“太子妃所站的地方,当年长着一株桃花。”
心颜这才发现,自己不偏不倚就站在当年种植的那颗桃花之处。她抬头望向他,却望见了他面容上悠渺的伤感,她一瞬间只觉得胸口疼痛得几乎窒息,连呼吸都要用尽全力。
她捏紧自己的指尖,低声道:“往者已矣,王爷也不必太过记挂了。”
豫章王并不看她,只问:“魂牵梦萦记挂了多年的东西,一夕之间失去,可是说忘就能忘的吗?”
心颜心口大恸,只能竭力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听到她低微的声音,恍惚如呓语:“造化弄人,身不由己,既然宫室要变成佛堂,哪里又能让小小一株花树自行决定?”
话未说完,她的尾音已经微颤,终于气竭,再也无法说下去。
那袅袅的余音让他终于转过头,那双目光定在她面容上:“太子妃所言甚是,我不该强求。生长深宫之中,沐浴天恩,这般造化,足以让天下人人羡慕,本王也……甚觉开心。”
话已至此,已经不适宜再说下去。
心颜见他转身向殿门而去,明知道自己应该缄默承受一切,可心口热气熏腾,然后她不由自主地对着他的背影说道:“然而王爷又何尝知道,或许那株桃花宁可在山野之中花开花落,也不想困在这锦绣繁华,高处不胜寒之中。”
他怔了怔,转身再看她一眼。
她站在猩红宫墙之前,碧绿松柏之侧,异样鲜明的颜色却只映衬得她的面容更加苍白。
但见他回头看自己,她又垂下头去,掩饰自己眼中那些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温热:“让王爷见笑了,花草哪能移来移去呢,再来一次腾挪,或许就是它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