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好天气。
她醒来时看着外面幽蓝的天空,渐渐亮起来,昨夜的大风打得窗外芭蕉歪斜,宽大的叶片被撕扯成乱条。
她起身在走廊下徘徊,夏日已至,清晨并无凉意。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像孤飞在广袤原野上的雏鸟,地方越大,越显得冷清。
日出不久,偏殿也传来声响,是常颖儿身边的宫女起来打水,给她备下梳洗用具。心颜倚靠在走廊下,看着那几个人忙忙碌碌。
脸色沉静。
常颖儿用完早膳出来,一抬头看见她,不知为何,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赶紧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朝她屈了屈膝行礼。
心颜朝她点点头,也没心情和她计较九龙玉佩的事情,只是让身边的宫女替自己拿本书过来。宫女并不识字,随便拿了一本薄薄的递给心颜,是一本粗浅的蒙学诗。
心颜心下思量,一定是太子殿下过来时忘了带走的,心下也奇怪他怎么在看这种书。
正在随意翻着,常颖儿已经走过来了,凑在旁边觑了一眼笑道:“咦,这不是‘鹅鹅鹅’、‘一去二三里’、‘春眠不觉晓’之类的吗?萧姐姐,怎么,现在还在看这种书啊?”
心颜淡淡的说道:“我本是在山野长大,未承庭训,自然没有妹妹念得深。”
常颖儿捂嘴笑道:“哎呀,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姐姐的父亲当年文名不小,姐姐自然是高门才女了!就连现在的寒王爷不也是萧姐姐的大哥吗?王爷年少有为、文采风流,不知有多少京都贵女都对寒王爷暗暗许下一颗芳心,作为妹妹的萧姐姐怎么会差?萧姐姐莫要开玩笑了!”
心颜轻‘呵’一声,只笑了笑,随意翻着书。
书页停在慕云沣时常抚摸的地方,正是邵康节的‘一去二三里’。
常颖儿撇撇嘴:“看这首诗就这么二十个字,数字都有十个,一、二、三、四、八、九全是数,也就糊弄小孩子。”
心颜头也不抬的说道:“这正是这首诗的精巧之处,除去数字之外,邵康节用寥寥十个字就能描绘出眼中所见,一般人谁可以做到呢……”
说到这里,她脑子中忽然闪过一些东西,顿时怔住了。
常颖儿惊讶道:“萧姐姐在想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
常颖儿眨眨眼:“我是说二十个字里,数字都有十个呀!”
“不……”心颜喃喃道,想了想,抚着额头,“我有些头晕,可能昨夜没休息好。”
常颖儿还指望她吸引着太子殿下从而达到自己争宠的目的呢,怎么会打搅她:“萧姐姐快些去休息吧,我就不在你面前讨烦了。”
心颜见她款款走出大殿,急忙回到后殿。
慕云沣过来时,看见她正坐在窗边,手中按着一本书,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到来让凤翔殿所有人都惊喜不已,每个人迎接他的笑脸都格外紧张。心颜看见他进来,手里捏着那本书,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慕云沣笑意温润,见她纤细的身子站在风里,似是不胜身上薄薄罗裳,于是慢慢地走过去,扶了扶她的肩说:“天气虽热,可坐在这当风口也不好,以后可要小心。”
那语气熟稔得好似经年深情款款的夫妻一般。他微笑温柔,与她交出的那块玉佩一样温润。
心颜默然无语,只能低头向他屈了屈膝,表示应答。
慕云沣心下一颤,轻轻抚上她的背,低声道:“颜儿,对不起。”
她抬头看他神情黯淡,也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说抱歉,正在思量,发丝微微一动,却是他轻抚着她垂落肩上的头发。她头发纤细柔滑,他用手指轻轻地梳过她的长发,凝神看着她的青丝一根一根从自己的指缝间滑下来。
心颜感觉到他的气息在自己耳畔微微激荡,心下紧张不已,正暗自握紧了手中的书,他却已经放开她的头发:“本宫不能再懒散下去了。从今日开始,偶尔也要去上一下朝。下午本宫去垂咨殿听政,你过来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