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雕菰在身后轻轻地叫她:“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来了,我们回去吧。”
心颜浑身虚软地靠在树上,抬头看到慕云沣的脸。
慕云沣看着心颜,诧异道:“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本宫刚去看了本折子,你就不开心了?”
心颜定定地看着他,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心。
她只能抬头望着笼罩自己的花树:“这花朵开得真好,就好像……一下子就要耗尽生命,全部凋谢一样。”
“你多虑了,它们凋谢了,明年还是会再开放的。”慕云沣牵起她的手,轻轻笑道。
“嗯……”
她跟着他回去,低低应和着。
她心里有着极大的渴望,想要抬头看一看表哥,看一看他是否在看着自己,他在用什么表情看着自己。
但是……他在高轩华殿之中,她在满庭繁花之下。
她如今被别人温柔牵着手,是别人的未婚妻。人生这样美好,让她无法回头、不能逃避,只能闭上双眼,只能……认命。
慕云沣把她带到后殿,,将雕菰遣出去之后,让她坐下。
他神情十分严肃,但又透露着犹豫迟疑,似乎有极难开口的事情,要和她说。
心颜端庄地双手交握:“太子殿下要和我说什么么?”
慕云沣轻叹,避开她的目光想了许久,才徐徐开口问:“你看得懂奏折么?”
心颜轻“啊”了一声,并未料到他会和自己说这个,待了半晌,才回答:“太子殿下尽可放心,大哥虽然教我识字了,但是什么文章格局却从未教导于我,我……我也不太懂那些骈四俪六的东西……”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慕云沣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一些,才缓缓艰涩道,“你也知道,本宫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可是奈何本宫是太子,总不能事事偏劳皇弟。本宫看你平时与我一起查阅起居注时,再枯燥的东西,也能看得细致专注,所以本宫想……”
他说到这里语调更是艰难,竟停了下去,说不下去了。
心颜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赶紧说道:“殿下,说到这个,我……我发现了一件事,但是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
慕云沣长呼了一口气,握了握她的手,说:“你说。”
心颜轻轻道:“不知太子殿下可还记得父王的那首《无妄词》?”
慕云沣点头。
心颜轻叹:“《无妄词》和邵康节的《山村咏怀》有些关联。”
慕云沣顺着她的手细细看去,眸子越睁越大……
不偏不倚,连成了一句话。
佛堂罗堂东宫灵幢下。
两个人盯着那句话,看了许久,都无法出声。
良久,慕云沣艰涩道:“不必想了,这佛堂定是太妃的佛堂;罗堂是一个人名,现今恰好是宫内禁军侍卫长;东宫是本宫的居所;总而言之,太妃定与本宫母妃的病情有关联。”
“父王曾经嘱咐过我,说这两个东西一定不能忘,将来太子殿下一定能想得起来。”心颜苦笑,“所以命我一定要记得这首词,这样,若太子殿下还能对他说的话,存有念想,说不定就会寻访后人,拿到他的遗留诗词。”
“幸好本宫没有忘记他,也幸好……你进宫了。”慕云沣略微激动道。
心颜听着他的话心乱如麻,也不知自己进宫来究竟是好是坏。父王当年出征在外,突然战死,如今虽然已经时过境迁,但是她若真的查到了幕后黑手,自然竭尽全力也要为父王申讨一个公道。
可是如果自己没有进宫,这背后的一切就此沉没,太子殿下与自己也从未相遇过,对于她来说,是不是也算是幸运呢?
心颜静静的看着慕云沣把那张纸投入香炉中焚烧,沉静道:“殿下刚刚和我要说的,是什么?”
慕云沣抬头看她,眼神幽深,脸上神情波动了几许,欲言又止。
心颜并不催促,只是如一株空谷幽兰一般婷婷静植,等待着他的答案。
慕云沣看着她那双沉静幽渺的双眸,万念俱灰地叹了口气,转开眼:“不,不需要了。”
心颜心存疑惑,但又不好询问,只得不再说话。
他轻轻走过来,骨节分明的大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是本宫不该多心。”
若她真是豫章王慕云澈安插在他身边的人,又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毫无保留的交给自己。
就算她曾经与他的哥哥有什么过往,但是现如今,她正在他的身边,她一心一意认真地帮着自己,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
所以,无需再试探了,这样已经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