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车子突然扬长而去……
凌御凡握紧双拳,通红的眸子氤氲着说不出的情绪。为什么?为什么你嫁的人偏偏是他!
从上车的那一霎那,凌以霜已然换了一张脸。本还笑逐颜开的俏脸,顿时也覆上了千年冰霜。黎昊川不屑地操着驾驶盘,丝毫不理她的愤怒与可怜兮兮……
“你来万腾干什么?”看着他的侧脸已久,竟发现他总是这样波澜不惊。
“我昨天没有告诉你,准时在万腾楼下等?我要迟来一分钟,你就准备上别的男人的车了?”黎昊川依然看紧前方,问。
“他是我哥哥!”凌以霜突然提高声调,强调着。不知为何,她就不喜欢人家抹黑那一层关系。她和哥哥的那一层关系应该是圣洁的,美好的,不容侵犯的。
“哥哥?”黎昊川突然冷笑,犀利的眸子锁紧她的。那记眼神,一如万剑穿过她的心门,就要探个底来。
凌以霜心内一凉,害怕地咽了咽口水。终于别扭地看向窗外,不想再说话了。俩人一路无语地到了医院,甚至那种无声的诡异如同魔鬼一般地缠绕她的心灵。
为什么,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都有这般害怕得诡异的感觉……
医院里。依然是那股刺鼻的药水味,凌以霜有些不适地掩着鼻子。她向来讨厌医院,不知为何但潜意识里就是讨厌。
黎昊川睨了她一眼,但没说话,只是反常地亲自把她推到父亲的病房。今个儿,是他第一次没带保镖司机出门,甚至一个陪同都没有……
门,轻轻地被推开了。
门里的人都看了过来。霎那间,有感动、有自责、有激动,全都化成了滚滚泪花在双眸里。她咬紧下唇,看着自己的父亲终于活生生地起来了,安全地醒来了。那种感觉,要让她一度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她噙着泪花,接近父亲所在的病床。然而,刚想握上他的手……
“啪!”一个巴掌声狠狠地响起!
凌以霜不可置信地捂着火辣辣的左脸,而凌正鹏火冒三丈地看紧自己。那深邃苍老的眸子里诉着无尽的悲哀与失望,仅仅对她所做的失望之极。
“爸……”刚刚还生硬忍下的泪水终于如洪水般决堤了。晶莹如断了线的珠子掉在地上,声音那么地响。好让人心碎——
“正鹏啊……”郑雯心疼女儿地走了上来,刚想劝话。连黎昊川也怔在那儿,看着这个女人居然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你是全家里面最有骨气的孩子,爸爸一向以你为傲的。今天你居然嫁给了这个摧毁华盛的男人。他还是你的姐夫!你毁了自己姐姐的婚姻,你心里过得去吗?!啊?”
他声声地骂道,老泪纵横。从来都是这样:爱得越深,就失望得越大。多年来的抚养,他都倾尽自己的心血。即使她不是自己的亲身骨肉,他却是用生命来爱她,视如己出。今个儿辗转醒来,却听到她已嫁人妇的消息,怎不心疼?
此时此刻,她脸上的痛都没比心上的痛那样强烈。那火辣辣的疼痛犹如万箭穿心,出生以来,这还是父亲第一次掌掴自己。凌以霜哭着弯身上前,拼命摇摇头道:
“不。爸爸,你听我解释。爸……”她在轮椅里频频上前着,凌正鹏却不为所动,狠狠地排掉她的手。
凌以霜一个不稳,差点栽倒在地。然而冰冷的小手却被稳当地接住了。黎昊川面无表情地把她按回轮椅,看着凌正鹏声声说道:
“当初娶以霜,是我的意思,不关她的事儿。”
凌正鹏冷眼地揪着这个男人,这样有着帝王的气势。以霜在他身边,就是注定要受伤!他瞪紧黎昊川,眼角的鱼尾纹都愤怒地抖动了几回。
“给我出去!我现在一刻都不想看到你们!”
“爸!不要……”她仍然在落泪地哀求着。她要好好地抱着他解释,抱着他跟他说对不起啊!
“爸,您听以霜解释……听我解释啊……”
“滚!”凌正鹏愤怒地一拍床边的小桌子,一时血气不通地按着胸口。情绪波动太大,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郑雯担忧地扶着他,看着女儿梨花带泪的样子,终究不舍道:“以霜,你先回去吧。你爸爸今天情绪实在不佳,这事儿改天再说,好吗?听话好吗?”
凌以霜惊慌地看着他虚弱苍老的面孔,终究垂下了眸子,任由清冷的泪水无声地落在自己的大腿处。然而,未说一句话,身后已经多了一股力量。黎昊川深深地看着凌正鹏一眼,直接将凌以霜退出了病房。
一路上,她仍然在哭,悲戚地哭着。那一抽一泣地落在他耳里,却是莫名地难受。难道,对她太残忍了吗?
到了医院楼下,凌御凡已经从后头赶到。在见到她苍白如纸的脸庞时,紧张兮兮地跪在凌以霜跟前,问:
“怎么了以霜?发生什么事儿了?”
黎昊川一见他的出现,以及关心的话语,心里竟没由来的一阵火。凌以霜匆匆地低头,她不想让哥哥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泪水仍然朦胧地挂在眼角,她别过脸,轻吐道:“没事。哥我很好。”
“以霜。看着我!跟我说发生什么事了?”凌御凡一扳她的脸,逼着她的剪水秋瞳直视着自己。总是不经意中被她的泪花折服,也总是不经意中为她的笑容沉醉……
“没有。哥我……累了,想回去了……”她轻轻地说道,语气里却是生疏不已。
凌御凡还想说些什么,轮椅后的男人已经冷不防地看紧他,琥铂色的瞳孔投射出莫名的警告。他无奈地侧身让路,黎昊川已经大步地将凌以霜推着离开。
那七尺的背影,迎在风中,任由悲伤浇了一身。眼眸紧锁在黎昊川放在她轮椅的手上……妹妹,你过得好吗?
眼泪,已经无声地止住了。春风吹干了晶莹,点点凝固在双颊上,却徒留一片悲戚伤感。那一句来得太突兀,太令人措手不及:‘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你是全家里面最有骨气的孩子,爸爸一向以你为傲的。今天你居然嫁给了这个摧毁华盛的男人。他还是你的姐夫!你毁了自己姐姐的婚姻,你心里过得去吗?!’
她毁了自己姐姐的婚姻,自身就是一个罪魁祸首……刚刚父亲含恨的眼神,唯有绝望与心死。不久前,这一切都还好好地,好好地……
那岑冷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你满意了?”
一句话砸在黎昊川的心底。他顿了顿脚步,看紧她柔顺的黑色发丝,目光如炬如火地问:“什么?”
“今天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她看紧前方青绿色的草原,眸光却寒冷如冰。
黎昊川眼角动了动,心中竟有些莫名的情绪滚动。那双脚陡然走到了轮椅跟前,看着她依然挂着泪珠的水眸,居然蹲了下来,放宽语气道:
“你爸不过刚醒来,一时接受不了。给他一些时间,这事儿他迟早会接受。”
“呵呵呵……黎大总裁,你真逗!你知道世界上最讽刺的事情是什么吗?你把人捅了一刀,再问问那个人伤势如何!”她的剪水秋瞳没有了过往的调皮与灵气,却如同沧溟的夜海无情已冷冽。
“最讽刺的是,你每天都在做这样的事!你不觉得恶心么?”她突然生硬地看紧他,眸子里只有讽刺与不屑。
黎昊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她倔强、不服输,甚至调皮捣蛋,却从来不如今日带着仇恨与失望的眸子看着全世界。或许,是惯了她对生活带着满满希翼的那副样子。那个表情总是让全世界都莫名地亮了起来……
“凌以霜!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让你回家后,想想今天说的话,再好好地反省反省!”阴霾顿时布满了那立体的五官,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然而眼前这个女人却毫不领情。
很好,非常的好!
“该反省的人应该是你!黎总裁!”她终于生气地大叫,苍白的脸也渐渐恢复了一些血色。
黎昊川没有说话,只是瞪紧她,再弯腰欲将她抱入车里。凌以霜此时已经成了发狂的小狮子,怒气涨红了整张脸,泪花也随着那团气幽幽地随风而逝。
“你别碰我!”
她竭力地推开那滚烫得吓人的胸膛,生气地抗拒道。
黎昊川哪里理她的三脚猫功夫,直接将她丢入车子的副驾驶。动作没有半点温柔。随之,那倨傲的身子火速地坐上了司机座位,打了挡,直接离开了医院。
“你这个变态!”被丢得浑身一阵疼痛,凌以霜哀嚎地怒叫着。因为委屈,那泪花又聚满眸子,但这次却倔强地没有落下来。
眼见反抗落空,她整颗心也跟着陷入了谷底。黎昊川仍然在愤怒地开着车,眼角却瞧见这个女人卷起了双腿,在真皮沙发上像刺猬一样卷成了一团。那双泪眼闪着凌乱与委屈,看紧窗外一闪而逝的风景……落在她眼中,却是白茫茫的一片。
丢了家人,丢了心上人,却还要日夜面对这个让自己有家归不得的魔鬼。再没有事情,比这个更悲哀了不是吗……
一滴泪水,无声地落在心口处。好累,真的好累……
什么都不想想了,任由脸庞湿着,脑袋空着。就这样躺着吧,就这样……
周末,兴许自身就是多了些闲空之意境。花丛中的舞蝶拍着双翼,迎着春风漂亮地旋转、跳跃、落地着。喷水池仍然瑰丽地谨守岗位,折射着一道白色曙光,瞬间落成了七彩缤纷在大自然里。
那花园的小碎石路上,有个清丽的身影缓慢地前进着。
曼妙的身姿,即使坐在轮椅上,仍然突显其玲珑有致。一双眸子,显然去了几天前的晦气与阴暗,倒迅速地又变得明亮起来。
“少夫人。”迎面而来的是小芸,手里拿着浅蓝色的小毛巾。那是作拭汗用的。
凌以霜看紧天边那突破云层的光线,露齿一笑。双手终于停了下来。她接过手里的毛巾,边擦汗边道:
“我待会儿会出去一趟。午餐别预我的份了。”
“少夫人您要出去?这件事,需不需要告诉少爷一声?”小芸看着她,问。
听到他的名字,凌以霜浑身一哆嗦。三天没见到他了,那天从医院回来后,自己就莫名其妙地躺在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方管家说少爷吩咐她以后就在那住下。凌以霜心中自然是还没有原谅这个十恶不赦的男人,但也绝不让自己吃亏。
住就住呗,再者那是他欠自己的——
她摇了摇头,直接否定道:“不要,告诉他做什么。方管家都知道了这件事。”说完,就让小芸把自己推到了屋内。说起来,方管家还是挺关爱自己的,尽管脸上一片肃穆端庄,但底下应该有颗赤子之心。
想着想着,外头已经响起了车笛。
“少夫人,是洋洋小姐。”林管家往闭路电视查实了一番后,报告道。
凌以霜脸上滑过一阵喜,天真烂漫地看紧所有人道:“嗯,我出去了哦,拜拜!”
林管家看着她如此平易近人的样子,竟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随之扭头看着身边的下人,吩咐道:
“致电给安森,说夫人出门了。”
“是!”
高档的法国餐厅内,柔美的音乐悠悠飘扬。只身坐在一处,就彻底地沉浸在异国风情里,好不欢愉。
木质的椭圆桌上,坐着三个人。一男两女,男的身穿浅灰色休闲装,女的面目娇俏,倒像个大学生满面清纯。凌以霜皱眉看着这俩人,明明是洋洋单独约她的,怎么多了杨某出来了?
正发愣之时,杨少群友好地看紧她,面露微笑道:“以霜,多亏了你那天给我整理的文件。为了答谢你,今天这一餐,我请!”
凌以霜尴尬地笑笑,咋看都看到了他双眸里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勉强地吃着,桌上陷入一片诡异的无声中。洋洋却不识时务地站起身来,无辜地道:
“我上个厕所哈。”
说完,就诡异地闪了人。凌以霜皱了皱眉,面对着话不投机的杨少群,顿时都语塞了。可眼前的男人似乎兴致勃勃,甚至弯着身子靠向她道:
“喜欢这里的环境吗?”他笑着问,温柔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啊?喜……喜欢。”她巧妙地低头,掩饰了那一份无奈之情。
“你喜欢法国菜?韩国和法国菜你喜欢哪个多些?”
“我……呃,不知道额,法国菜吧我觉得。”她官方地一笑。
杨少群却仿佛瞬间被给予了催化剂,兴奋地扬起粗眉道:“真的,你喜欢?我也比较喜欢法国菜。想当初在法国的时候我可是走遍了所有法国餐厅……”
他愈说愈兴奋,身子愈来愈向前倾。甚至那手几乎碰着了她的。凌以霜震鄂地缩回了小手,却不巧弄翻了桌上的茶匙。她“呀”一声,满面抱歉地弯下身。
就快碰着那茶匙了,一双手却抢在她跟前拾了起来。
凌以霜充满感激地抬头,然而目光却震惊地停顿了——眼角的余光在瞥到他身边的人时,更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三天不见。他更意气风发了,琥铂色的瞳孔下藏着复杂的思绪,如同一潭惹人探索的无底洞。他今日身着好看得体的半正式套装,让他更显英气风发,潇洒洋溢。然而,身旁的那个女人更是宛若空谷里的幽兰,高贵温婉,大方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