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妖眼神复杂:“……”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们两个好像真的,可能活不长了……
这个念头突然一出,他猛然抬头,眼中震惊,他能感觉到前面人身上灵力徒然浓烈,树叶飒飒之声越响,其声之大,震耳欲聋,天边也隐隐出现阵阵雷鸣。
两人心头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冥妖往前看去,只见那素衣修者立在那里。
天地突然黑暗,仿佛被盖上了厚厚的黑布,从天际弥漫开的黑暗将素衣修者吞噬。
一声淡若轻风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似是在回答谁,又似喃喃自语。
“入阵。”
而后是一声类似叹息,带着失望到极致的冷漠:“不救了。”
黑暗中,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皆看到浓浓的难以置信和恐惧!
忘川大惊失色,不是说还要一个时辰吗?这勾忆回厄之阵竟然这个时候启动了!!!!
不救了是什么意思??!!!!
等等!她不管我们了吗!!!
我们什么还没有说,!怎么能不管我们!!!
忘川心魂俱荡,目眦尽裂,奋力往那个声音所在奔去:“仙……!”
话未出口,却被浓烈的灵力压制的忍不住弯下腰,随即而来的是血肉如刀割般的痛苦。
剧痛之下,冥妖听到身旁的凄惨奋力挣开手上的缚灵绳,抱住了痛苦挣扎的忘川。
嘶哑低唤:“二妹……”
不要怕不要怕没事的!
撕魂裂魄的剧痛袭上脑子,怀里忘川紧紧的抓住他的腰部,他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却只看到一望无际的黑暗!
危重梧握着长剑站在原地,眼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眼不能视物后,耳力明显增加了,她能听到身后骨骼被一寸寸压碎,血肉沸腾破碎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尖利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让人毛骨悚然,寒毛倒立!
只听那方才还可怜委屈鬼灵的忘川的声音凄厉如厉鬼:“仙长!!!”
“救我!!”
“哥哥!不要!!!”
“我说!我什么都说!!仙长!救救我救救我哥哥!仙……!”
“二妹!!!!”
危重梧闭目而立,手中长剑发出微微剑鸣,那些绝望缭绕在黑暗中,冥妖嘶哑的声音一出,便戛然而止。
她忍不住指尖一动,心底发寒,她握紧了长剑,侧耳细听。
只听“嘭!”“嘭!”
两声重物落水之声响起,随即响起一阵哗啦啦,输泻跳蹙的水流声,仿佛有大河奔腾而过。
浪花激荡,哗啦作响!
细听之下,却再无那兄妹二人的声音。
刹那间,天地大明,旭日晴空中央高悬,万里无云。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万里树林尽数化成了
激荡云海,波涛起伏,拍璧过峰。
有风穿过,竹叶轻飒,草木茂盛青翠,烟云缭绕其间。
当真好一幅仙境画卷。
危重梧猝不及防想到,方才那水声,想来那两个人应该是掉到了别的魇阵分支去了。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她收回飞远的思绪,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个记忆啊。
78没有那些记忆,仅仅只是看着,也惊讶无比:“宿主?这是……wo……不行不能说脏话,我的天哪,这是清心崖吗!好漂亮!!!”
自动忽略了78的声音,危重梧向前走了两步,手中长剑似乎碰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清脆的“铛”。
“请你安静一会儿。”
“哦,好的宿主。”
脑中没有那一惊一乍的声音后。
危重梧这才微微低头,看到脚边一块凹凸不平的大概半人高的玉色石头,上面刻着清心崖三个字,似是有人拿着剑一点一点刻出来的,入石三分,朱红染色,端正雅然又含着凛然正气。
静静的屹立在清心崖百年。
长剑消失在手里,化成簪子插入乌黑发丝中。
她慢慢蹲下去,衣裙铺落脚边,细细抚上玉石头上面的细细小小的剑痕。
眼前和清云上尊记忆里当年的清心崖十分相像。
那些属于清云上尊本人的沉重记忆,在一瞬间翻腾,几欲出现,却又被硬生生压在脑海深处。
她淡淡的看着手下的石头字迹,只是可惜这清心石,如今已不在清心崖了。
她垂眸收手,还未起身,一阵轻轻的脚步忽然在身后不远处的竹林响起。
同时耳中落下了一道清雅含笑的声音,轻唤:“师妹。”
仿佛穿越了时空,穿梭了千千万万刀光剑影,奔赴而至,带着一成不变的温柔和轻叹。
这个声音……好熟悉,似乎与记忆中的某一个声音重合。
危重梧猛然抬头,眼中诧异一闪而过,随即捂上胸口,脸色有些难看,慢慢的转过身,眼中映出竹林中缓步踱来的人。
衣衫如雪,长发如墨,温润俊雅,修长又漂亮的手执着一玉笛,竹林摇曳,恍如仙人入世。
那白衣仙人与她隔着淡淡的云雾遥遥相望,仿佛除了她再容不下任何东西,步履轻缓而来,又在她面前五步之遥停下,视线细细的落在她面容上,一寸寸划过,忽然扬唇轻笑,眉眼弯弯,好像极其高兴。
那仿佛一直温和带笑的声音,又唤了一声:“师妹,你来了。”
危重梧怔怔的看着那人走近,从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红衣束腰,面容昳丽,眉眼却冷淡至极,此时又带着些怔然,平白消去三分冷意。
白衣仙人衣衫在风中纷飞,发丝微扬,唇角含笑,眼中清澈又带着些怜悯的笑意,静静的望着她。
危重梧感到一股温和却又透着淡淡霸道意味的视线带着怀念和笑意在她脸上停留。
一个名字在心间辗转,堵在喉中,最终吐出:“——拥夜?”低声微哑失意。
原来是这个记忆片段吗?
可是为什么?
以她所知,清云上尊和她的师兄之间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可怖的事情吧?
被唤出名字,拥夜脸上笑意愈深,似是没听出饱含的警惕与疑惑之意,面容神色更加温柔。
语调轻松,温和调侃:“师妹穿红衣果然是最好看的,光风霁月,人间无双美色。”
此话一出,危重梧下意识颤了两下睫毛,袖子下指尖微勾,发上变做发簪的长剑雷纹再次出现手上,却未恢复剑身,被紧紧握在手心,一息间,眼神又是一片清明冷淡。
这世间能引人坠魔的,可不止痛悲往悔。
还有那些曾得到却又失去的温暖,和再见时却触碰不到的物是人非的意难平与不甘心。
而眼前这个人,这个场景。
很明显。
她这是被拉入了清云上尊心底残留,可能是觉得最重要的一个记忆片段中来了。
眼前的景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意,一切平静安然的让人下意识的想要放松警惕。
就是不知道,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在清云记忆里找到关于此刻情况的记忆。
危重梧努力压制着不平静的内心,警惕又逐字逐句,淡淡回道:“师兄缪赞了,师兄才是人间难得。”
殊知这人间难得,亦是人间难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