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原来，还活着（二）
这是不是报应？……
他迷茫了……
眼里不再有飞扬跋扈的光芒……
他不再是那个倨傲的男孩，因为他没有那样的权利，没有那样的资本……
是啊……脱下卫家少爷的光环，他还剩什么？……
他什么都不是……
连卫家的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都不会要他的……
只因为他的身上没有卫家的血液……
“我想大家都很想知道这个答案……”老人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畏惧的正义，正义到无情，他微微臃肿的手指指向了那个角落，“请问卫大小姐要怎么处理他？”
男孩的眼里是迷茫，又带着畏惧。嘴角，竟奇异地扬起一丝弧度，这是一丝自嘲的弧度。
也对，命运的审判，从来，都是公平的……
紫嫣的眼睛直视着老人，没有一丝畏惧。可，她什么都没说。
攥紧了手指，手心竟是汗水，期待她不要开口，却无力去阻止，她受过的一切，不能为了他们的私心而抹杀，她受到的对待，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他们畏惧了，畏惧听到那个答案，因为她的话，就是审判……最终的审判……
他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也不会抱有任何的期望。
他曾那么卑鄙的对她，他已作好接受报应的准备。
如果，他是她，他便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卑劣的对待自己的人。
所以，他，不会去期待奇迹……
——By：慕容祁。
小祁，是姐姐不好，是姐姐害你失去了家，姐姐想说“对不起”，可是，再多“对不起”也弥补不了姐姐对你的伤害。
都是姐姐的错，是姐姐害你成了孤儿，是姐姐害你差点死去。
姐姐想要帮你，可是姐姐却什么也做不了……
主啊，也许我注定不是个天使，也许我注定是个恶魔，也许我的命运注定悲哀……
但，能不能放过小祁……
——By：慕容琉璃。
大小姐，放过狄迪好不好？
尽管我看不惯他做的一切，尽管他对你所做的一切是多么人神共愤，尽管我也曾多么讨厌过他……
但能不能放过他？
知道，没有人有权利阻止你的权利，我只是想祈祷，为我十五年来一直当朋友的人……
因为，尽管我恨他，可我十五年的生命，却是和他一起度过的……
——By：陆杰。
“老人家，”
紫嫣开口了！
把心提到喉头，颤抖的身体，害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先说声抱歉，我除了知道您是公司的老股东外，对您一无所知，不知该怎样称呼您，只能暂且称您为老人家。”紫嫣的话，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任何一丝瑕疵，但紫嫣的表情变了，从有礼变成了严肃冷静，透着丝丝寒意，“但是，虽然您身为公司的老股东，对公事应该是有绝对的发言权，但，这应该算是我们卫家的家事，外人，没有权利插手吧！”
“如果仅仅是卫家的家事，我的确是没有权利插手，”老人的气势毫不退让，“但因为他让我们这些股东亏损的一切，那要怎么偿还，这样，还不关我们的事么！卫大小姐，我们不会逼你，毕竟，你是我们以后的领导者，但我希望，下一次例会上，你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果，你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的话……”
老人离开了……
风顺着又一次打开的门，通通涌了进来。
耳畔消不去的声音……
如果，你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的话……
一切，似乎都过去了。
太阳依旧升起，任何事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变化。
那恐怕就是慕容祁的失踪。
他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如他的猜想，那对所谓的“父母”知道了他的事，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丝，只是冷冷的下令，停用他所有的信用卡，断掉了他所有的经济来源。看似想要逼他回来，实际上，他们对紫嫣这个亲生女儿都能做到冷眼旁观，就像她从不存在，断掉他的经济来源，只是因为他不再是卫家人，不再是卫家的少爷，养他，对这对重男轻女的“父母”来说，比养个女儿还没有用……
这，就是卫家所谓的亲情么？……
或许，陆杰说的对，除了已故的卫老夫人，只有卫紫嫣，这位空有虚名的卫家大小姐是善良的……
可是，善良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抛弃！他不需要！
他只要权利……
“唔——”当慕容祁醒来时，就身在一间略显简略的木屋里，没有别的人，只有他和窗外茫茫的雪。
他只记得那个老人说完话后，他就走了，也不知要去哪里，没有一点钱来喂饱自己的肚子，身上的衣服，早已不复光鲜……
然后，天，飘雪……
再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还真是沦落到一个乞儿的地步了……
要被人收留在这么破的一个房子里……
不……
他要拿回一切！……
雪，飞扬……
轻落在少女的紫衣……
手，冻得通红，微露出青紫的血管……
被雾气迷朦的窗口，隐约露出男孩的身影……
“小祁……姐姐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雪，飞扬……
窗口，已再无紫色倩影……
明明已经找到四叶草了不是么？
怎么还会来到这里？
上官弘抬起头，他在失神间，又不知不觉地走到温室三叶草花园了。
室内的绿，无边；室外的雪，无垠……
琉璃，我的佑依，什么时候，才能坦然的面对你，才能让你不受伤害，才能把我的心，连同那四叶草交给你……
“紫嫣，”紫衣少女轻轻地开口了，望着无边无际的三叶花园，她终于开口了，那里，有她期待的四叶草吗？如果，那个幸福，真的不属于她，那她能不能把这份幸福归还给小祁……
“琉璃，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素衣少女拢拢衣领，雪花，同衣一色，落在她触手可及的前方。
这里是靠近三叶花园的小山坡上的一个小亭子，每年夏天，都有蒲公英，从这里展开飞翔的翅膀，如雪，一般白……
这让她怎么开口，她要用怎样的姿态去求紫嫣，她又有什么权利去求她？
雪，依旧纷飞，无声……
“紫嫣，我知道，你怎么变，都是善良的……”只有一句话，琉璃不知该怎样说下去，只好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那个，其实也没什么事啦！就是这里看雪景蛮好的……”
“是啊，蛮漂亮的……”紫嫣露出淡淡的笑容。
“啊，我还有事，先下去了……”琉璃没办法面对紫嫣的笑容，那让她觉得自己的罪孽，是那么的深重，深重……
“嗯，好啊……”
紫衣少女转身，就在她刚刚走出第三步的那一刻，背后传来惨叫——“啊！——”
紫嫣！
回头，紫嫣顺着山坡边缘滚了下去，素衣，与地上的雪纠缠……
“紫嫣！——”
眼前的男孩嘴角挂着嗜血的笑，眼神，深得让人看不清……
“小祁……”
男孩愣了一下，却只是一瞬间，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琉璃顿在了原地，让她怎么办……
心变成了一个天秤，左边是紫嫣，是大家，是友情，右边是小祁，是亏欠，是亲情。她不想偏，也无法去偏，也不知该怎样去偏，那，就让她，去支持这个天秤的平衡好了……
上官弘按下了暂停键，一段影像停在少女孤立的画面。
琉璃，我的佑依，你到底要做什么……
“嫣儿！”如同戏剧一般，在南宫冥赶到那一刻，慕容祁已不见踪影，山坡下昏迷的紫嫣，山坡上迎风孤立的琉璃……
就像策划好一般，这就是命运的剧本……
人，一个一个赶到，琉璃，宛如雕像，不曾动弹……
所有的证据，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所有都指向了琉璃……
命运啊，是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的玩具……
琉璃没有说一句话，她的笑容，如烟花般绚丽，而又凄美……
“琉璃……”伶儿率先走上了山坡，抓住了琉璃的手。
好冰……
就像永远都不会融化的北极……
“琉璃，不是你干的。”这是一个肯定句，伶儿相信，她坚信，琉璃，不会干这种事的……“你为什么不下去，在山顶吹风会感冒的……”
琉璃没有动，她的手从伶儿紧握的手中滑落，清冷的声音，如寒风吹过——“是我干的……”
“什么？”伶儿愣住了，仿佛刚才听见的是幻觉。
“是我干的！一切都是我干的！紫嫣是我推下去的！”
雪，飘飞，整个世界变得朦胧。
没有人看见，那滴滑落在紫衣的泪水……
小祁，姐姐，会用姐姐的一切，去补偿你……
哪怕是姐姐所剩不多的生命……
“不可能的！”伶儿再次抓住琉璃的手，“琉璃！你不会这么做的……”
“是我是我就是我！”琉璃的眼紧闭，嘶吼出这句话。
“不可能……”伶儿似乎是想抓住什么，“你没有动机啊！……”
小祁，也许你不愿意认我这个姐姐……
“我有动机！因为只要紫嫣没办法参加下一次例会，慕容祁就不会有事！”
“琉璃，你何必为了那个家伙做这么多！你不是很讨厌他吗？这不可能是你的动机！”伶儿倔强地不肯相信，大家只是站在她们身后，因为……
插不进她们之间……
南宫冥抱着昏迷的紫嫣，他，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保护不了她……
“伶伶，你真的要听么？”琉璃的声音很冷，一种彻骨而绝望的冷……
“我要听，我不相信！”
“因为，我姓慕容……”
伶儿愣住了……
是啊，她忘了……
琉璃，姓慕容啊……
慕容琉璃……
慕容祁……
琉璃仰头，望着太阳，可看见的，只有漫天雪花……
这种天气怎么会有太阳呢？……
仰着头，眼泪，和雪花融合……
“因为，小祁……是因为我而被抛弃的弟弟……这个理由够不够！”
万籁俱寂，没有人再说话，似乎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了……
雪，依旧飘飞，其实它才是最无情的，谁都改变不了它的轨迹，它不为任何人停留……
因为，小祁……是因为我而被抛弃的弟弟……
是啊，这个理由够了，确实够了……
谁能说这个理由不够……
也是这个理由，谁能忍心去责怪她……
“这就是你要做的事吗？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理由！”一个声音缓缓传来，一个身影由远及近，是上官弘，“为他承下所有过错，你以为他会感激你吗？难道他被抛弃会与那时才三岁的你有关系？你的想法太天真了吧！”
本来他不该多管闲事的，只因为她是琉璃，他的佑依……
他不愿意她受一点伤害……
哪怕她到最后，真的真的不是佑依，他也不会让这一种可能发生，他会尽一切的可能去保护佑依……
不惜一切……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琉璃的眼泪涓涓的往下流，她不管！只要能保护小祁，只要能弥补小祁，她什么都不管！
一切都已明了，是慕容祁干的，一切都是慕容祁干的……
“琉璃……”虚弱的声音从南宫冥怀里传来，紫嫣艰难地睁开眼。
琉璃竟乖乖地向前，握住了紫嫣伸出的手。
“紫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你刚才不是说……相信无论我怎么变……都是善良的……我相信……你也是……”
我相信……你也是……
北风吹散了尾音，素衣少女又合上了眼，手无力的滑落……
笑容，如睡着般安详……
“滴——滴——滴——”
心电仪的线条，一上一下地划着。
挂架上的点滴，一点一滴地流着。
病床上的少女，脸色惨白却笑着。
病床边的少年，与少女手紧握着。
他的眉头没有舒开过，担忧地看着少女恬静的脸庞。
卫小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她的心脏很脆弱，不能再拖下去了……
可是……
去哪里，给她找个心脏……
“琉璃，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看开点，太过抑郁会影响病情的。”芥川医生拿着检验报告，担忧地看着眼前的紫衣少女。
“哎呀，没事的。我本来就对我能缔造十八岁奇迹的事不抱希望。芥川伯伯，你难得来回中国，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说教上嘛！再说了，我下个月就十八了，度过十八就等于度过危险期了嘛！就一个月我不会出事啦！好啦好啦！芥川伯伯，我先走咯！”琉璃推开了门走了出去，合上门，靠着门板，叹了口气。原来，她都没发现，她的生命只剩一个月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