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岚抬头一看,只见皇上举着一颗硕大如灯的夜明珠从密道缓缓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
灯下看美人,千秋绝调语。眉墨如画,唇若含丹,摄人心魄的眸,波光潋滟;与生俱来的贵气逼人。
奈何这美人,有毒!
张岚捂住眼睛,快速趴在床上,拉过被子把头盖上,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般。
天——
她会不会被灭口?
张岚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更恨不得自戳双目。
张岚觉得自己知道皇上的秘密太多了,好没安全感。众观历史,那些知道皇上太多底细的人,哪个落得了好下场?
什么破秘密,她一点都不稀罕知道。
上次御书房和小密道的事情是皇上自愿告诉她的,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可这次呢?是她自己往枪口上撞的。
都怪这该死的噩梦吓醒她,害她无意中又知晓了这么个天大的秘密。
张岚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皇上给糊弄过去。
她现在装睡还来的及吗?
假装刚自己方才只是梦游可以吗?
要不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自己其实什么也没看到,皇上会相信吗?
那场噩梦带给她的伤感、悲痛和恐惧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作为一个从小不受待见的“灾星”,张岚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大,才不至于心理扭曲。
此时天刚蒙蒙亮,皇上也十分奇怪张岚醒的早,略一沉吟,才想起自己昨晚出了一点小失误——忘了点张岚的睡穴。
张岚想了半天,嗫嚅着嘴,掀开被子下地。
跪在地上,竖着三根手指头,一本正经地对天起誓道,“皇上,我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否则必遭天打雷劈,下辈子当个哑巴!”
糟了——
这不是在讽刺皇上吗?
果不其然,张岚说完最后两个字,皇上脸沉了沉。
“让你口无遮拦!让你乱说话!”张岚左右开弓往自己脸上去,左右两边都轻轻甩了几下。
皇上星目含威,目光如炬地俯视张岚,就想看看她怎么圆场。
却见她像个小无赖一样倒在床上挺尸,闭着眼睛,头后仰,露出雪白的脖颈儿。
摆出一派“小的罪该万死,任凭皇上处置”视死如归的架势。
扑哧——
皇上不置可否地吃吃笑了,怒意全消,就连昨夜一宿没睡的疲倦都不见了。最后摇摇头,扬长而去。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他到底信没信?是放过她了?还是准备秋后算账?
看着皇上的背影,张岚若有所思。
想了许久,还是没想揣测明白圣意。
张岚也不敢在床上多待,毕竟她还有任务在身,一个鲤鱼打挺,灵活地翻身下床。
安王府
“怎么样?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宫中有何异常?”安王爷等了一夜,顶着两个黑眼圈,打着哈欠。
“宫里最近没有什么动静。”单膝跪地的暗卫回禀道。
“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安王爷一脸失望,摆手挥退暗卫,“下去吧!”
“不过,”暗卫欲言又止,“有件事属下也不知当不当说……”
“有什么不妨直说,吞吞吐吐的,像个什么样!”白等了一夜,安王爷早就火冒三丈,这暗卫还磨磨蹭蹭的。
暗卫被安王爷的怒气吓得哆嗦一下,外头传言安王爷仁义而大度,礼贤下士、乐善好施,只有他们这些手下知道安王爷何等的心狠手辣。
见着安王爷不耐烦的神色,暗卫忙回禀道,“四个月前,皇上从宫外面带回来一个乞丐,名叫小岚子。”
小岚子,一听就是宦官的名儿。
“一个乞丐?能有什么稀奇?”
哐当一声,茶杯砸碎了。
这暗卫是不是最近吃饱撑着了,拿这消息来糊弄他。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机密?安王爷气得太阳穴突突,青筋直冒。
“王爷息怒!”暗卫求生欲很强,硬着头皮道,“皇上与这小岚子同吃同睡了三个月?约摸一个月前,皇上身边最得力的华公公谋害小岚子未遂,皇上却赐了华公公一杯毒酒。听说小岚子昏迷不醒时,整个皇宫人心惶惶,皇上差点要砍太医的脑袋。”
“哦?”安王爷对这个叫小岚子的乞丐产生了浓烈的兴趣。要知道华公公不仅是皇兄身边第一红人,还是先帝留给他的老人。这乞丐竟有这等能耐,让清心寡欲的皇兄冲冠一怒为红颜?
还是个乞丐?没想到皇兄竟有如此特殊癖好,世家贵女、名门闺秀、名妓花魁、平民之女全不要,反而对乞丐另眼相看。
安王爷本来以为小岚子是太监,听了暗卫的话,自动把她归为扰乱君心的红颜祸水。
“速去查一下这个乞丐,这事由你亲自去办。”安王爷神色稍缓。
暗卫闪身不见。
“来人!”
安王爷话落,丫鬟鱼贯而入,没一会儿,安王爷穿戴齐整,上早朝去了。
早朝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从金銮殿回到御书房,张岚总觉得过于平静,仿佛正酝酿着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下了早朝,安王爷往太后的寿安宫去请安。经过凤仪亭,阳光和煦,荫葱点点,斑驳若同幻影,安王爷驻足而立,远远便看到满脸肃穆的董太医背着药箱,行色匆匆。
“这老匹夫赶着去哪?”
想着,就听到董太医急切的催促声传来,“快点,走那么慢,没用早膳么?”
安王爷更好奇了,敏捷地绕过白玉拱桥,脚尖轻轻一点,从水上一掠而过,躲到了假山的边角,侧耳一听。
“爹,皇上这么急着召你进宫有什么事?”董太医的幼子董远志,背着一个药箱踉踉跄跄地跟在董太医屁股后面。
董太医心急如焚,无心理会儿子,疾步往前。
董远志没有得到父亲的回应,只能埋头跟上,“大哥出外诊了,父亲干嘛不让药童跟着进宫帮忙,非找他,他这娇弱的肩膀都快被这破药箱给压垮了。”
卯足了力气直追,还是和父亲拉开一段距离,董远志有气无力地放下药箱,双手撑在药箱上歇着。
揉揉细皮嫩肉的肩膀,气喘吁吁地大声抱怨道,“爹,等等我啊,你让我背着这么多的甘草根、没药、鼠尾草、赤榆……”
“闭嘴!”未尽的话被董太医严厉的一眼吓得吞回了肚子里。
董太医健步如飞的步伐终于停了下来,目光警惕四下张望,发现没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才转头怒瞪这不争气的幼子,怒斥道,“看来平日你娘太过纵容你,把你宠的无法无天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蹦。这皇宫里头哪容得你胡言乱语,看为父回去不把你打个皮开肉绽。”也省得你日后闯下什么大祸。
董远志被训,怔呵呵的站着,也不敢回话。
“还不快跟上!”董太医看他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惶悚样,更添了三分气,奈何眼下也不是发作的时候。
看着父亲的后背,董远志敢怒不敢言,葳葳蕤蕤地咳声叹气,忙背起药箱亦步亦趋的跟上。
等父子俩走远,不见了身影,安王爷才从假山里出来,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能劳动董太医的也只有皇兄了,难道皇兄那出了什么状况?
想到今日早朝皇兄蒙着嘴巴,说是得了过敏症。他还以为是母后昨晚的宫宴上动了什么手脚,方才正准备去找母后问问。
不过刚刚董远志念的那一堆药材有何用处?
难道是给皇兄治过敏症用的?
不对。既然是治过敏,为什么董太医一副三缄其口的模样。
不行,他得回王府找府医问个究竟。
安王爷也顾不得去给太后请安了,归心似箭,一路脚底生风,出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