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君文在饥饿中醒来,他从窗子透进的阳光方向,判断出现在是上午,他几下穿好衣服,打着哈欠走出房间。
见到妻子和母亲正在院中缝衣服,而之前奄奄一息的昔旌和度万儿兄妹已经康复,些时他们正在院角玩泥巴,昔君文心中宽慰,不免对周太医的医术,又再高看三分。
昔君文出来时脚步很轻,没有引起院中几人的注意,他摸着肚子,道:“琳儿,我有些饿了,还有没有吃的?”
罗氏喜道:“君文,你终于醒过来了!”睁大眼看着昔君文,接着又道:“你先去洗把脸,母亲专门为你留饭菜,我这就去热一热,马上就能吃。”
昔君文忽然想到昔不,连忙问妻子道:“三叔他还好吧?”
罗氏道:“还好,经过周神医诊治后,三叔已经比两日前好很多了。”
昔君文大松了一口气。
昔母徐氏叹气道:“你不知道,你昏迷了这两日,可把我和琳儿担心坏了。”
昔君文歉责道:“是孩儿不肖,让母亲当心!”忽然惊道:“我昏迷了两天?”
“嗯。”
昔君文正欲在问,忽然度万儿大声笑道:“旌哥哥,你快看呀,快看君文哥哥的脸,哈哈哈哈……”她小手指着昔君文这边,笑得要背过气一般。
吴奶奶也被度万儿的声音吸引过来,昔母瞪了昔君文一眼,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妻子罗氏捂着嘴,也满脸笑意,就连一直不苟言笑的昔旌,此时也瞪大了双眼。
“哟喂喂,君文呀,你的脸还没消肿啊!”吴奶奶着急道。吴奶奶是昔君文母亲徐氏,从娘家带过来的婆子,昔君文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对他一直格外疼惜。
昔君文摸了摸着脸,才发现自己的脸,现在肿得如猪头一般,他甚至从自己肿起的脸上,摸出了那名女子手掌的大小。
昔君文连忙转身回到屋内,听身后罗氏说道:“我去热饭,你洗完脸快些出来。”
……
度万儿跟着罗氏走向厨房,嗲嗲地道:“嫂嫂、嫂嫂,大哥哥的脸是怎么了呀?”
度万儿聪慧懂事,昔家老小都非常喜欢她,昔太夫人和昔母更是溺爱于她,但小女孩总有问不完的问题、说不完的话,一旦被她黏住就被缠一整天。
罗氏平日里没少被度万儿黏着,应付她答道:“你大哥哥太顽皮淘气,摔了一个大跟头,他的脸先着地,然后就成了这样子,所以万儿和旌儿不想也和你大哥哥现在一样,以后就都不可以顽皮淘气哦!”
度万儿道:“嫂嫂想骗万儿,旌哥哥他也经常摔跤,我没见他哪一次摔成大哥哥这样子的。”
徐氏叫住度万儿,蔼声道:“嫂嫂没有骗万儿,嫂嫂现在有事要忙,你先和旌儿玩一会儿,等嫂嫂闲下来再陪你们玩儿。”
度万儿闻言噗噗地跑向徐氏,边跑边笑道:“大娘原来也知道,嫂嫂在忙,那大娘告诉万儿,君文哥哥是怎么摔倒的,摔在了哪里?”她跑到徐氏身边,抱住了徐氏的腿,她这一抱,徐氏干干净净的裙子,被小女孩抹了很多泥。
徐氏不微叹一口气,不理会她,但小女儿一直在旁喋喋不休,她几次因为分神行错了针,不得不拆了重做,有一些不耐烦道:“大娘不知道,你们自己去边上玩儿好不好?”
小女孩撒娇道:“大娘是不是不喜欢万儿了?”
徐氏暗赞小女孩儿聪明,哄道:“小万儿乖,听话,大娘和嫂嫂现在都有事情要忙,你和旌儿先自己玩儿一会儿,我叫君文哥哥下午带你们去买糖果好不好?”
“好。”度万儿乖乖地答道,想了想又道:“我想要最大的冰糖葫芦,要比给丰飞的大,也要比给旌哥哥的大!”
“好~,都依你~”徐氏哄道。
橱房有吴奶奶在帮忙,罗氏空出手,出声道:“万儿,进屋叫君文哥哥出来吃饭了,君文哥哥吃完饭,就带你们去买糖果。”
“旌哥哥,我们一起去叫君文哥哥吧!”说完小女孩率先蹦进了屋。
与小孩子的事,大多可以用一块糖解决,实在不行就用两块。
……
昔君文在房中已整理好衣服,又重新梳理了头发。他正看着镜中自己的猪头,骂道:“贼婆娘,下手真狠!若再碰到,我一定要抽了你的筋。”镜中肿起的双脸上,青红相间的掌印十分显眼。
度万儿进来,喊道:“君文哥哥出去吃饭了。”
昔君文道:“好,知道了。”
度万儿道:“大娘让你告诉我,你的脸到底是怎么弄的?”
昔君文不加理会,自顾自地用湿毛巾拭着脸。
“我猜,君文哥哥想吃隔壁家的果子,偷吃时被万爷爷抓住,让他给揍了,君文哥哥,偷东西可是不对的!”
度万儿见昔君文仍不理她,又猜道:“我猜,君文哥哥是因为浪费粮食,邻居家的狗蛋,就因为浪费被邓伯伯打了,妈妈曾告诉我:‘不爱吃饭长不高,吃饭挑食不聪明,吃得太多会变丑,浪费粮食大坏蛋。’君文哥哥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吃饭,不要浪费粮食。”
小女孩儿又胡乱蒙了两三次,昔君文始终不理她,她挠了挠头上的冲天鬏,又猜道:“君文哥哥,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念书?上次丰飞不好好念书,就被嫂嫂给打了,第二天丰飞的脸就和君文哥哥差不多。君文哥哥你以后好好念书,嫂嫂就不会再打你了。”
昔君文收拾完放下毛巾,偏头瞪了她一眼,小女孩还欲再说,他清了清嗓子道:“万儿,如果再胡说,以后我就不再带你去买冰糖葫芦了!”
“旌哥哥,终于被我猜中啦!”度万儿甚是得意,仰头看了眼昔旌,又对昔君文道:“君文哥哥以后不给我们买冰糖葫芦,我们就让嫂嫂带我们去买,我还要告诉太奶奶,就说君文哥哥欺负我们……”
“嗯。”是昔旌的声音,昔君文循声看去,昔旌已经爬到大衣柜顶上,他不声不响逃过了自己耳朵。“乖乖个小祖宗。”昔君文把昔旌从柜子上拽下来,把两孩子抱出房间,向大堂走去。
……
大堂饭桌上已被好饭菜,昔君文立即大快朵颐起来,他刚吃上几口,门外传来男子大声喝骂“臭婆娘,快给老子滚出去。”
战争前后,总有不少流寇四处作乱、为非作歹,自语道:“小蟊贼,竟敢跑到太岁头上动土?”说完,抄起放在门后长刀,冲出房去。
来人并不是流寇,他们华衣锦服,一身公家装扮,正是之前护送周太医的护卫,几人圆目一对,四人几乎同时笑出声来。原来这三名护卫的左脸上同样高高肿起,一个红青相间的掌印印在上面。
小女孩道:“大哥哥,这些大叔要找嫂嫂算帐,你打不打得过这三位大叔?”
院中几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度万儿,护卫右手放在刀柄之上。度万儿似没看到一般,自顾自地说道:“君文哥哥、大叔,你们以后要好好读书,千万不要只顾贪玩好不好?”场中几人不明所以,见小女孩看向罗氏继续说道:“嫂嫂,我让君文哥哥和大叔他们都好好读书,你以后就不要再打他们了好吗?”
听完小女孩稚声稚气的话,昔君文和护卫三人半张着嘴尬在原地,还是罗氏反应快,转移话题道:“三位大人应该还没有用过饭,堂上饭菜都已经备好了。”昔君文反应过来道:“张大哥,这边请。”
三人久在宫中当差,自诩已为一流高手,可以任意驰骋江湖,谁知第一次出来办差,就被无名女子一巴掌拍昏,自觉折了颜面,所以恼羞成怒,三人刚醒来就打听蓝衣女子的下落。刚才度万儿告诉三人,说:“打他们的女子就在这边院中”,三人随即怒气冲冲的跑过来,不想竟闹了个笑话。
三人同样已两日没有吃饭,接言道:“我们先吃饭~”也不在意过往的规矩,跟在昔君文身后进了屋。
“旌哥哥你看,君文哥哥和几位大叔都很听嫂嫂的话,乖乖地吃饭去了。”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让昔君文险些岔了气。
几人都出身行伍,很快就用完饭,吴奶奶进到屋收走了碗碟。四人仍围坐在方桌边,罗氏来为几人沏上茶。
昔君文嘬了一小口茶,道:“前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张护卫道:“那天,我们兄弟三人听到对面院子有女子咆啸,立即奔往查看,进院之后,正好看到校尉你伸手要抱那位蓝衣女子,女子几次要躲闪,最终她还是被校尉揽入了怀中。”张护卫在说话间,见到昔君文抬手抹了抹额头,于是停顿了一下,把话头一转道:“只怪我们三人的出现,惹恼了嫂子,还牵连了校尉。嫂子武功也太厉害了,只一巴掌,就让我们兄弟三人昏迷了两天两夜。”
张护卫还要在说,昔君文出声打断道:“张大哥你搞错了,我与那位蓝衣女子素不相识,那日也是第一次见到她。我记得她是和你们一道来的。”
张护卫道:“我们的确是同她一道到达的四平镇,我们在沙白镇遇到的她,当时她正和你们管家一起她,我一直以为她也是校尉家人。”
“我还问过钱管家,钱管家说:'她是他找到的大夫。'”另一护卫道。
“夫人,钱管家去哪里了?”昔君文问道。
“周神医的药方里还缺几味药,我命他在昨日早上出门去买药去了,此时仍未归来。”罗氏正好端着果子进来,边走边回答道。“这是隔壁李婶送来的鲜果。”
“来,张大哥、还有这两位兄弟,不用客户都尝一尝。”
昔君文拿起一颗桃咬了一大口,接着道:“那蓝衣女子身手确实不错,我几次出手都被她轻松化解,当日她若要取我性命易如凡掌。”昔君文摸向自己肿起的左脸。
罗氏道:“幸好当时周神医及时出手救治。”
昔君文道:“周神医的作用固然重要,但她确实也有手下留情。”
罗氏杏眼瞪向昔君文道。“我看不是她手下留情,是你到处留情吧。”
“夫人,我与她之间没有半点干系,现在也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昔君文辩解道。
“我信了你的邪。”
其实当时昔君文和蓝衣女动作都非常快,寻常人眼力不足,看之不及,所以罗氏所看到的,也如同张护卫所说的一般。
昔君文见对面三人都低头喝茶憋住不笑,忙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夫人,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罗氏缓缓说道:“我见你昏倒赶忙上前扶你,又听到啪啪啪三声,几位大人也翻倒在地。她本来还要再出手,却被周神医出声叫住了。”
“你记不周太医说了些什么?”张总管忙问道。
“他好像问蓝衣女子'你来自蓝巫教,是否认识仕方莫'”
“蓝巫教!”四人异口同声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