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洛珏抓着我的手不放心的用力握了一下，我勉强的笑笑让她放心。
我找到他们的时候卫铭凯陪着张枭站在医院的花园里抽烟，张枭特别颓废的坐在那里。看见我走过去，他们两个人都站来起来。
“她怎么样了？”卫铭凯问我。
“还好，只是情绪有点不安。张枭，你怎么来了？”
卫铭凯说：“是我让他来的，至少他很关心洛珏。”
我不知道卫铭凯的这种做法是出于什么原因，可是如果我是洛珏我也不会想在这个时候见到张枭。先不谈是否喜欢的问题，单是洛珏一直以骄傲的公主站在张枭面前这一点就足以让洛珏觉得很丢脸了。
我看着张枭一脸期盼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对他说什么了。
“她，为什么不想见我？”张枭犹豫的问。
“张枭，我希望你可以理解她。现在的她觉得自己很丢人，不想见你也许是因为在乎你对她的看法吧。”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还是她。”张枭看起来很激动。
卫铭凯冷静对张枭说：“她现在身体不好，我们还是以她现在的心情为优先考虑吧。这才是真的喜欢她该做的。”
卫铭凯简单的一句话成功的安抚了张枭的冲动，我感激的看他一眼。
“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她？”张枭看着卫铭凯问。
“让她冷静一下。毛洁，你先让洛珏吃点东西有点体力。晚上的时候张枭你再来看她。”
我和张枭听话的点点头。
我们三个人从花园出来却遇到了正要下班的李信，如果不是看见他我想我都不会记起他在这里实习。
李信看见我也有点惊讶，然后他有礼貌的冲我身后的两个人点了一下头。我主动走到他面前，他自然地帮我把额前的碎发整理一下。这个动作他无数次的为我做过，可是今天我却觉得尤为尴尬。
“你在这里做什么，生病了？”
李信的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测试，我不着痕迹的躲开说：“我没有生病，我以前的一个朋友病了我们几个就约好过来看看。你呢。来上班吗？”
“我刚下了夜班，准备回学校了。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们看完我朋友也回去了。”
“那好，你自己注意点身体，我觉得你的脸色很不好。”
我点头看着他骑车离开。我回身的时候只有张枭一个人站在后面等我，我问卫铭凯去哪里了。张枭说：“他说早餐都凉了，又去重买了。让咱们先回去。”
我站在病房门口小声的对张枭说：“洛珏，她现在不想看见你，要不你先回家晚上再来？”
“没事，我不进去我就在门口。毛洁，我不放心她，让我就在门口守着她好了。”
看着张枭深情的样子，我真的想对洛珏说：苏洛珏，你这个大笨蛋！放着张枭这么好的男孩子为什么不珍惜偏偏喜欢那个流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有很多人都会为你难过伤心。
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骂洛珏，我自己又比她强到了哪里？刚刚我面对着眼前的李信却一直想着身后的卫铭凯。
一整个白天我在病房里陪着洛珏，张枭守在病房外担心着洛珏，卫铭凯则是负责帮我们买东西跑腿。Steven下午的时候打来电话问我洛珏的情况，我简单的说就是营养不良已经没事了。Steven说：“July，有时间劝劝你朋友，Lie是很有魅力的一个男人但是他不是一个好的男朋友。”
我的印象里赖皮是我们班里混混的老大，他总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他做过很多很疯狂的事情，比如老师在上面上课他就在后面抽烟，他从来不交作业唯一一次交作业还把生物老师气得半死，据说他里面对男女生殖器做了很细致的研究。他总是会惹来外校的人站在学校门口打架。一次元旦晚会排练时他竟然当众吻了我们班那时最受欢迎的女孩子。当然最令我们映像深刻的是初三的某一天警车停在了我们学校里面，然后赖皮被带走了之后就有人说他强奸了一个女的。
我们班当时因为两个男的红遍学校，前者是卫铭凯各个方面都优异的让人羡慕，后者就是赖皮各个方面都差劲的令人倒胃。两个极端的男人出现在同一个班里，我想这个班想不红都难了。
晚上我和卫铭凯让洛珏吃完了饭正想着怎么让张枭进来，说实话张枭今天在外面守了一整天吃的东西还没有洛珏吃的多，谁看着都会心疼的。
洛珏靠在床上看着我说：“你们先出去吧，让他进来，我和他有点话要说。”
我本来想要劝劝洛珏的，让她不要对张枭那么狠心可是卫铭凯在我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就把我拉了出来。
“她要见你了，你进去吧。我们一会回来。”卫铭凯对张枭说完就拉着我往住院部外走。
我闻着新鲜的没有消毒药水的空气，突然像是从新活过来一样。卫铭凯坐在一边的长椅上抽着烟，他的手机不停地在响他却无动于衷。
“你手机响了。”我好心的提醒他。
他头都没有抬起来，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拔掉了电池。
我坐在不远处另一张长椅上，想起了去年我们在广场长椅上的争吵，那时的我们大概谁也不会想到今年我们会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沉默，那么明年呢？明年我们又会坐在哪里，还有可能这么坐在一起吗？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卫铭凯起身路过我面前说：“他们应该谈完了，我们回去吧。”
我跟在他身后往回走。
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我看见洛珏已经睡着了，张枭安静的坐在我一直坐的椅子上看着她。
“毛洁，今晚我留下来陪她。你也应该回家了，明天下午你再来吧。”张枭小声的对我说。
我看着睡得安详的洛珏点点头。
出了医院大门卫铭凯招手要拦出租车，我却一个人径直向公车站走去。我听着身后卫铭凯和司机道歉的声音觉得心里特别难受。
也许是最后一趟公车了，车上的人少得可怜。卫铭凯坐在我身后的座位上，我看着车窗上映出的他的侧脸。他看着我的后脑勺，我们彼此就这么无声的看着。我觉得我们都有太多想要表达的了，多到我们只可以无声的沉默。
金希很喜欢看以前的无声电影，他说那里面的人很多时候只可以用眼睛来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感情。如果他现在看见我和卫铭凯的这部无声电影，他还会说同样的话吗？我现在可怜的连眼睛都不可以传达感情了，那些随时有可能泛滥的东西只有被我深深压制着。
下了公车，我停下来站在车站对卫铭凯很客气的说：“这些天麻烦你了。”
卫铭凯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你回去吧，我自己回家就可以了。”
我往我家的方向走去，我感觉得到卫铭凯一直跟在我的身后。走到小区大门的时候我停下来回头看着他，他没有看我只是低下头也停了下来。
我指着他大声的说：“卫铭凯，你给我滚。既然你不能陪我走下去，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我真的讨厌死你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我们远远的站着，远远的看着，我的眼泪一颗又一颗的滴到路边堆着的积雪里。
很久之后卫铭凯转身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为什么你要让我看起来这么可怜，为什么你要让我爱上你而你却不爱我，为什么我还是忘不了你。
我回到家简单的和老爸老妈说了几句话就回房睡觉了。我躺在床上脑袋里不停的出现洛珏和卫铭凯的脸，我将脸埋在枕头上希望这样可以控制一下我的泪水。
第二天老爸叫我起床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我看着忙着摆餐具的老爸和盛饭的老妈，只是我现在所拥有的幸福更让我心疼洛珏的不幸。
吃饭的时候老妈说：“毛洁，过两天那个叔叔想请咱们和洛珏她们母女吃饭，你记得叫洛珏来啊。”
“洛珏和我估计去不了，我们有事。”
“你这孩子，怎么也变得这么不懂事啊。”老妈指责我。
我没有理她匆匆吃了两口饭就回房了，我现在没有一点和她争吵的精力。我坐在床沿发呆，老爸敲门进来。
他坐在我的身边问：“是不是洛珏出什么事了？昨天你阿姨来电话说洛珏她们学校组织写生，可是大过年的谁会去写生。你这几天是不是在看着她，她没事吧？”
我看着老爸，听着他的话又不自觉的哭了出来。
我小声的说：“爸，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
“行，就像你小时候一样，对你妈也保密。”
“洛珏怀孕了，这两天我一直在医院陪她。估计我最近都会很忙，因为我想让她把孩子拿掉。爸，我是不是挺狠心的啊？”
老爸开始挺震惊的，后来过了一会儿惋惜的说：“洛珏这孩子怎么做出这种事情啊，让她妈知道还不疯了。”
“所以，这件事一定不可以让我妈知道，我妈知道她妈也就知道了。”
“我知道了，你在医院好好陪她。至于孩子，还是劝她拿掉吧，以后她结婚了怀的孩子，才会让孩子幸福的。”
我同意的点点头。
老爸摸着我的头发说：“我的女儿长大了，已经懂得自己面对问题了。你们女孩子要自己爱惜自己，不要做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我不知道洛珏在这件事上有没有后悔，可是我想当初她之所以会走那一步应该是没有想过自己会后悔吧。
我的手机响起来，我看着屏幕上‘卫铭凯’三个字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细微的钻心疼痛。
“我刚刚去医院，洛珏已经出院了。张枭带她离开的，我们去张枭家看看吧。”
我来不及多想就和卫铭凯约在我家小区外见面。
我出家门的时候老爸悄悄的对我说：“好好照顾洛珏，多陪她聊聊。”
我下楼就看见卫铭凯已经站在那里了，我着急的问他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今天我去看洛珏的时候护士告诉我，她已经出院了。而且，今天上午她好像做了手术。”
我拿出手机打张枭和洛珏的电话结果都是关机，我打到张枭新搬的房子里终于听见了张枭的声音。
张枭说他们的手机都没有电了，洛珏现在正在他那里了。卫铭凯骑着他的自行车带着我着急的向张枭家走去。
我总觉得洛珏对于我来说是种特别意义的存在。如果说对于夏柔我愿意陪她一起经历风雨的话，那么对于洛珏我宁愿她所有的不幸都降临在我的身上。只是不论幸或不幸我们都无法为对方分担，我们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当幸福降临的时候为对方开心，当不幸降临的时候用我们廉价的眼泪排泄那巨大的悲伤。
就像现在我只能坐在床沿紧紧的握着洛珏的手，让她可以感觉到我所有想传达给她的力量和勇气。我很难想象那一团带有生命的血肉从她身体里抽离时该会有怎样的感觉。
“我，真的没事。”洛珏反手握住我的手安慰道。
我的眼泪，我一直努力隐忍的那些悲哀就在“我真的没事”五个字之后瞬间爆发了出来。我扭头面对窗户，不想让洛珏再看见那些液体，尽管我颤抖的双手早已出卖了我。
“你知道吗？当他离开我身体的时候我甚至有种轻松的感觉，他和他爸爸本来就不该存在在我的生活中的。”
我回头看着洛珏才发现她也已经泪流满面。那些眼泪安静的一大颗一大颗砸下来，砸到了洛珏穿着的张枭的衬衣上，砸到了盖在洛珏身上的被子上，也砸到了我们彼此的心上，砸出了一个永远难以填满的黑洞。
我一直陪着洛珏直到她睡着才从卧室出来。张枭和卫铭凯坐在客厅里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整个客厅里弥漫着淡淡的蓝色烟雾，那味道呛得我忍不住咳嗽起来。
卫铭凯将手里的半支烟在那堆满了烟头的烟灰缸里拧灭，起身将所有的窗户打开。
我随手搬了一张椅子坐到了张枭的对面，他脱掉了黑色的大衣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头发有些凌乱，可是依旧还是那么帅气那么干净。我突然想起洛珏以前对我说过张枭太干净太过美好了，所以不适合她。或许再经过这件事，这种想法已经越来越根深蒂固的存在于洛珏心里了。
“她没事吧？”卫铭凯问我。
“应该已经没事了。张枭，谢谢你。”
这是我现在最想对张枭说的话，其实有很多我想对他说的可是只能化作这三个字来表达了。
“我能做的只是陪着她，她妈那里你去说一下吧。”张枭吐了一口烟说。
我记得在画室里唯一不抽烟的两个人就是金希和张枭，我和洛珏那时候还夸他们是好孩子来着。可是看着张枭现在熟练地抽烟动作，是不是现实真的教会了我们很多呢？
“我知道。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你们都开始各自的生活吧。”
如果一段感情注定没有结果，那还不如早些放手。没有谁是为谁天生而守候的。
“不管她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变。还记得咱们在画室的那年吗？我看见她从她爸的车上下来骄傲的像个公主，可是当车子离开后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拎着那些颜料向画室走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不想让这个女孩子哭了，她的脸上不应该也不适合有泪水。”
我听着张枭的话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黑色华美的年代。在那条狭窄昏暗的小巷里洛珏提着她最喜欢的马利颜料，那些五颜六色的瓶子碰撞出她卑微可怜的父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