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女驸马
只一瞬间，他只是托起了她想着地的头。心疼到无以复加，那子铭在心里痛骂自己何苦吓她。
看着她的眉毛眼睛因疼痛而紧紧纠结在一起，再次紧咬的唇生生要流出血来，那子铭用手不停揉搓着怀里的头发。
“告诉我，哪里疼，快说！”焦急却温柔的语气透着不安和不容置疑。
“动一下，看看！快啊！告诉我啊！”听到他几乎要哭出来的暗哑，艾菁撅起了嘴：“不说……”
“你这个臭丫头！想急死我啊！”赶忙摸摸艾菁的脚踝，吓得她顾不得疼，用手捂着屁股龇牙咧嘴想笑却比哭还难看的说：“这里疼……”说完自己笑，却流下了泪。
那子铭知道，这个小丫头摔疼了。否则，不会情不自禁的自毁形象。
他极尽温柔地扶起艾菁，“慢慢走两步看看，能不能行。都怪我不好，不该吓你……”除了内疚更深的是发自心底的心疼。
在他的搀扶下，艾菁小心的挪动脚步。好在，除了屁股疼的厉害，其他倒也没有大碍。雪地终究是滑倒，不至于有太大的伤痛。
看到她能走，那子铭稍稍安心。“好了，别动，来，我背你回去！”蹲在艾菁的前面，那宽宽的背仿佛一面厚实的墙。
“不要！我自己走！”艾菁小声抗议。她觉得不好意思，更多的是她怕被人看见难为情。
“快点上来，听话！”又是那么霸道的不留余地，好像在说，我不背你，你就别想走。
片刻的犹豫，在艾菁觉得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也不催她，只是蹲在那里等。
心使劲一横，好吧，背就背吧！反正自己走路也疼得厉害。
双手攀上他的脖子，脊背挺直。他用力站起身，装模作样往后仰，“哎呀，这谁家姑娘这么沉啊！背不动了……”吓得艾菁赶紧趴上他的后背。
“嘿嘿……”一声坏笑，“这就对了！要乖乖的，我的小丫头……”声音温柔的近乎宠溺。
闭上眼睛，倾听他胸膛的有力心跳。那一刻，艾菁觉得她是被惯坏的小孩。
学校四楼走廊的窗口，一个身影来回踱步。她等他一中午了！看看手中的电影票，希望能够和他坐在一起。好歹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是难得的机会嘛！可是这个家伙究竟去了哪里？问谁谁也不知道。
漫无目的的看向窗外，那是什么？
墨绿色运动棉衣，太熟悉的身影。后背的女孩是谁？还有说有笑……原来是他们！
雪白的俏脸顿时阴云一片。
在学校的外墙后，艾菁说死也不让那子铭背着回去了。
无奈，放下这个小倔强还是不放心，“回宿舍后，你安心躺会儿，应该不会有事。要是不舒服，你要第一时间派信使告诉我，听见没？”语重心长地叹口气，“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使劲摸摸艾菁的头，冲着那歪着头的小脑袋轻弹了下。
艾菁作势揉揉脑袋，一脸的无辜。
“听见没啊？小傻瓜！”那子铭假装恶狠狠地咬着牙，却是满眼的情深。
“知道了啦！”小声但很乖顺的答应，艾菁知道，此刻，要他安心也是自己应该做的。
看着艾菁慢慢上楼，确定没什么大碍，那子铭也终于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他心中一阵狂喜，迈开大步跑了起来。在小操场的篮球架下，一个漂亮的腾跃转身，似乎篮球已投中。旋即，自顾自无声的笑了。
他在忆起刚才和艾菁的一幕幕。那微低的头，绯红的脸，清澈水汪汪的大眼，歪着头的俏皮，还有一脸的当真，傻乎乎可爱单纯的模样，每一个镜头都在自己的心头反复上演。
“你干什么去了？”一声好听的断喝，孟妍气呼呼地看着那子铭。
“是你啊，吓我一跳！干吗？找我有事？”那子铭掩饰不住的欣喜说的话却是云淡风轻。
看他不说去了哪里，并且一脸的自我陶醉，孟妍的恨更增添了几分。
“我……今天下午的电影票，这个位置比较好。我给你留着了……”孟妍拿出电影票递给那子铭，冷着一张脸。
“你们在干吗？老五！”音乐二班的班副——那子铭哥们的老二，戴着斯文的眼镜，笑眯眯的看着两个人。
“哦，没事。那，给你。电影票，孟妍留出来的，好位置哦！”不容分说的把票塞给老二，“我去厕所喽！拜拜哦！”
一溜烟的逃开，他不想去探究那双杏眼里满含的委屈和怒意，脑海中又是艾菁的笑颜，纯净的眼，好像雨后的蓝天，透着纯粹。
孟妍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所有的等待和好心情在这一刻化为乌有。艾菁这个臭丫头，总有一天我会要他离开你，总有一天他会是我的！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生生的疼。
“孟妍，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可怕……”老二不解的看着她。
“哦，没事，没事。刚才有点不舒服呢！”灿烂娇美的笑，杏眼弯弯。这一刻的柔美，任谁也无法想象上一刻的心机深重。
电影院里，人头攒动。
艾菁转过头，在身后的队伍里寻觅。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有一点小小的失落，他在哪里？
想起中午的见面，脸上再次现出晕红。摸摸脸颊，恨自己凡事都会表现在脸上，连装装样子都做不到。屁股还是稍有点疼，想起他厚实的背，他宠溺自己的样子……艾菁不知道，为什么那样一个骄傲的人，在自己面前竟会温柔得不像了他？可实在，看着身边也算是美女如云，他究竟喜欢自己什么？
“你的眼睛，难道没有人对你说，你的眼睛最好看么？”他的声音在耳畔再次回想。艾菁顺着人流低头笑了笑，难道这也算理由？
“咱们班在楼上，我们上去吧！”艾菁猛地回头，那个声音，她怎么会不记得？
那子铭看向那低头浅笑的身影，他知道只要他出声，那个惠心玲珑的女孩定会知道。确认了眼神，用一眼深情回报那份羞赧。
知道他说这句话是在告诉自己，艾菁心里有种感动亦有那份心照不宣。不能坐在身边，没关系。只要知道他在哪里，也是说不出的安然。起码，她明了，在这个空间里，有一双眼睛会用锁定守候有她的地方，不管这个地方离他有多远。
电影里，女主角脚踩着碎玻璃扭动身躯，唱着凄凉的歌，只为救被困的心上人。
爱情总是忧伤而美好，在流下泪滴的时候，艾菁想，若我受困，爱我的人是否愿意为我舍身相救？
青春懵懂。何曾想过，一缕花开，是否早过初春？
街角的雪松，摇得簌簌作响，积在枝上的雪纷纷飘落。
天，起风了！
离93年的元旦越来越近了！庆新年联欢会的节目也在紧锣密鼓的排练中。
偶尔，还是会在楼梯的拐角，音乐教学楼的门口总会不期而遇。彼时，两个人总会会心的一笑。一如既往的是那子铭热烈的眼神霸道而铺天盖地，艾菁躲闪着，却总会留下倚门回首的羞怯。
声乐老师找艾菁要她和三年级的一个男生一起合唱一首歌。是一首好听的民歌——《马铃响来玉鸟唱》。三年级的学生艾菁不是太熟，除了几个经常露脸的。
下课的时候，艾菁来到三楼多功能教室。刚想敲门，听到里面有说话声。
“我不想和一年级的学生一起唱，我……”一个低沉的男声。
“不是因为小芬嗓子坏了么？再说，这个艾菁声音很甜美，老师觉得她比较适合这首歌。”是乔老师的声音。
艾菁在门外心里有些不得劲，我还不乐意和你唱呢！若是换做他，或许自己还会欣喜的接受任务。一想到那子铭，艾菁的心泛起温柔。觉得自己这样听别人说话不大好，可是，又一想，又不是自己故意的，这不是不小心听到的么？
“小芬过几天就会好起来，到时候不会耽误演出的。而且……我和小芬已经很默契了！”男生还是坚持。
这时，很重的脚步声由下而来，一个纤弱的戴眼镜女孩走上来，好奇的看了艾菁一眼，推门而入。
“乔老师，我来了！”伴随着说话声，又有几声咳嗽。
“你看，乔老师，小芬好了！”男生焦急又欣喜的喊道。
“怎么？老师的话还不听了？你们也搭档很久了，换个新人换种风格。”乔老师似乎有些生气。
艾菁觉得自己该出场了。
“老师，我来了……”艾菁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男生淡漠的看了一眼艾菁，女生则多了几分敌意。
“老师，我觉得这首歌不适合我。而且，我还没学会呢！怕耽误了演出，还是要他们原班人马吧！”艾菁朝老师谦虚的笑笑。
“要你练，你也没好好练是不是？”老师佯装生气地看着艾菁。说心里话，对这个学生，她怎么都无法不喜欢。
“是啊！对不起老师。还是要学哥学姐们唱吧！我将来还有机会呢！”艾菁笑眯眯的看着乔老师。
乔老师感激的看着艾菁，她知道这个小丫头不可能不会唱，而且，她也断定这首歌她一定唱得很好。她只是在为那两个人找台阶下呢！
“行了，那就这么定了吧！你们两个好好练……艾菁，你回去吧！到时候老师再找你。”艾菁调皮的跟老师说再见，她瞥见那两个人互相对望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蹦跳着出了教室，转过身关上门，艾菁撅着嘴，“哼！长的那么难看，你以为我乐意和你唱么？”
“那你乐意和谁唱啊？”那子铭笑眯眯的看着艾菁，说不出的欣喜。
猛地转过身，拍拍狂跳的心，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事，艾菁咬着嘴唇歪着头，“你管我和谁唱？你干嘛来了？”轻笑，掩饰不住的喜悦。
“哦，这不元旦节目么？有个男小合。要我过来领任务呢！”那子铭眼睛一刻也不离开艾菁，使得艾菁好不自在。
“要么，我要老师让咱们俩男女声二重唱，好不好？”那子铭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
“才不要！谁和你一起唱啊？走啦！”蹦跳着下楼，像欢快的小鸟。
“下楼小心！”那子铭的声音仍在走廊回荡。
真想这样每时每刻都能够和她在一起，哪怕只是这样望着不说一句话。
校墙外的大槐树枝干虬劲，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在树枝上说话。风吹起街角的纸屑，忽上忽下。冬天一如从前的萧瑟，只是在青春萌动的心里，爱慢慢地孕育，羞涩的发芽。
新年越来越近了！专业楼里歌声此起彼伏，细听，你会听到那首歌。
“我深深地爱着你，这片多情的土地。我踏过的路径上，阵阵花香鸟语……”
醇厚充满磁性的男声，在冬日的天空回荡。
在老师那里辞去了演男女声二重唱之后，艾菁觉得一身轻松。即使那个三年级的男孩子希望和她对唱，她自己也是不大愿意的。她在意很多事情，最重要的是，她小小的内心其实是期待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歌唱。可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样会更加的光天白日化，她不想要过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就算是掩耳盗铃也罢，大张旗鼓总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表面看来，艾菁是个开朗活泼的女孩，骨子里却是极传统。
而世事往往从不会按照惯例出牌，越是害怕的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悄然出现。
元旦演出的节目基本上敲定了。艾菁除了有舞蹈之外，还有个表演唱《采茶舞曲》，戏曲独唱《女驸马》选段《谁料皇榜中状元》。能在大型的演出中有独唱节目，这是许多一年级学生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艾菁深知，若是凭借民歌美声唱法她是万万不能入围的。所谓剑走偏锋，她偏偏会的是大家都不太熟悉的戏曲。
这要感谢艾菁亲爱的爸爸，他将所有的音乐什么戏曲歌剧轻音乐交响乐一股脑的买回家，从小艾菁就是听着这些音乐慢慢长大的，适当的模仿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也不单单是黄梅戏她唱得很有几分味道，还有豫剧评剧越剧几个脍炙人口的唱段，她都能模仿的惟妙惟肖。
永远记得那次演出。
有人说，演员是在台上表演给人看。经常在后台侧幕偷看别人演出的也是演员。
新年那几天，天有点冷。
表演舞蹈的同学还是穿着单薄的浅粉色衣衫。几个好友穿着薄薄的纱裙互相依偎着取暖，冻得胳膊都起了鸡皮疙瘩。嘴唇哆嗦着，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艾菁站在一群女孩中间，朝这边顶下跨，又朝那边撅撅屁股，几个女孩簇拥着笑成一团。
主持人身着好看的葱绿色长裙，挽着高高的发髻，优雅美丽。那是艾菁非常羡慕的位置，看看自己的身高，艾菁摇了摇头。要不是身材不够高挑，她也会是主持人的。老师说过，她的嗓音很甜美清亮，就是海拔矮了点。
接下来请您欣赏由音乐二班为您带来的男生表演唱《毛委员和我们在一起》演唱者：那子铭，刘强等。
艾菁的心咚咚乱跳，眼看着他带领着几个男生从自己身边走过，回头，给她一个深情的微笑。
艾菁藏在第二层幕后，探过头看向舞台上的那子铭。声音是那么洪亮，眼神炯炯。没想到他在舞台上的感觉是那么收放自如，唱得真好！艾菁觉得和他相比自己是如此的稚嫩，小心谨慎总觉得放不开。歌声还在继续，那子铭甚至坐到了舞台的地板上。整首歌曲田间地头的感觉演绎得到位极了！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艾菁也随着兴奋地鼓掌。台上谢幕，眼神飘过来，碰到她慌乱掩饰不及的羞涩，碎了一地的甜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