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河边
“你们说嘛，坐什么车回？”艾菁转过脸，笑眯眯的看着王雪。
“我看，还是坐……”没等王雪慢条斯理的说完，小辣椒急忙挡在大家前面，以至于都停了脚步“我们坐火车走，坐火车走。这样我们的大包也有地方放哈。反正是放假啦，慢点没什么的，你们说对对？”
“呵呵呵……什么都要你说了！好好，就依你……”艾菁笑眯着眼睛，边看着王雪边朝小辣椒点头。风轻轻地吹，凉凉的，却一点都不冷，这样的时光真好。
远远地十米开外，那子铭走出大门。他不紧不慢的跟着前面几个女孩。
“菁菁，我今天就会知道你究竟住在哪里……呵呵……”
那子铭得意的笑了。
临近年关，到处都是一片热闹的场面。火车站更是人山人海，只一会儿功夫，几个小丫头就东钻西钻转眼看不见。那子铭倒也没着急，知道她们在哪里下车，到时候跟着下就好。
半个小时的车程，真的很短。站在过道里，那子铭用胳膊支着身子，目光不时瞄向车厢里有坐有站的几个丫头，艾菁把包费力地放到行李架上，倚靠在王雪的身旁。望着她忽而微笑忽而恬静的脸颊，那子铭内心充满了愉悦。
列车员不紧不慢的报着站名，车子慢吞吞地鸣笛，这一切都让那子铭有着微微的窃喜：不能让菁菁知道我在车上。那子铭慢慢挪着身子，朝相反的车厢走去。
车站是相聚的开始，也是分离的终点。和王雪英子互相道别之后，各自走向回家的路。好在，张林和艾菁住的较近，能够相伴很远的路程。
望着前面两个小身影，艾菁的大包吃力的压上肩膀，使得她左肩向下用力保持着平衡。那子铭以为她们的家会离车站很近，即使不近，也应该不至于太远。没成想，这两个丫头走了近三里的路，依然没有到家的意思。
看着艾菁换了几次肩膀，偶尔用手背擦着汗，那子铭心被纠结的生疼。这个臭丫头，这么远的路，难道就不会打个车回家么？随即笑着摇摇头，要是能打车，就不会是菁菁了。有几次，那子铭真想冲动地跑上去，接过心爱女孩肩上的沉重，可，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菁菁啊菁菁，究竟要我怎么疼你，你才肯呢？
街道两边是一棵棵泡桐树，光秃秃的枝干遒劲着沧桑。路面干净整洁，空气清新。那子铭不由得爱上这个清新的小城，难道是因为菁菁？自嘲的笑笑，或者也有爱屋及乌的意味吧。
终于看到两个女孩挥手说再见，张林转身走进了向东的小胡同，艾菁接着朝北边的小河走去。
那子铭记得菁菁说过，她家门前有条小河。她就是在小河边长大的，她还说，夏天，河边的小树林里长满了蘑菇，她就提着小篮子和妹妹一起过来采蘑菇。河里有还一群群的小鱼，她和妹妹也常常过来捉小鱼呢！那子铭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走过大桥，拐进河边的小树林，艾菁把包放到河边的大石头上，使劲揉揉自己的肩膀。那子铭赶紧把身子藏在桥墩后，他怕艾菁转身的时候看到他，好像她往这边瞥了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自己，那子铭的心咚咚乱跳。
还好，菁菁吐了一口气，又把包包挂到肩膀上。
“弯弯的小河，青青的山岗，依偎着小村庄，蓝蓝的天空，阵阵的花香，怎不叫人为你向往……”艾菁一边走一边轻声唱，回家的感觉真好。
目送着艾菁走过一棵大树，再转身环抱一棵大树，柳枝拂过她的发丝，引得她咯咯的轻笑。这活泼可爱的身影让身后的那子铭看得呆住了！
这是怎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在无人的天地间，肆意挥洒她特有的纯真。那子铭真想把这纯美的一幕定格，让时光永远记住这一时这一刻这一瞬。
沿着小河边走了约100米，艾菁拐进菜园。冬天的菜园裸露着大地的颜色，只是间或一点冬菠菜有一畦翠绿。看着艾菁加快了脚步，许是马上到家，她抑制不住的兴奋，嘴里叫着“花尼达！花尼达！”那子铭知道，那是菁菁家的一条小花狗。
只见自东向西，一条花白相间的小狗直窜出来，摇晃着蒲扇似的小尾巴讨好的低唤。艾菁一把抱起小花狗，走进了一户人家。
这是一户房前屋后种满了果树的院落，院子扫的干干净净。廊檐下两个小燕子的旧巢仍在，被细心地用木板固定好。
望着这一切，那子铭倚在屋外几米的大槐树下，心从未有过的安定。
菁菁，我亲爱的丫头，这一回你可往哪里逃？
古老的城墙厚重斑驳，昔日的青砖早已没了当年的丰盈，历史的沧桑在她身上刻下深深的烙痕。青砖的缝隙里枯黄的草迎风颤抖，桀骜坚强的展示生命的蓬勃。
绕过这一段古城墙，再走几步，就会看到一个很大气的院落。靠院门一棵大枣树粗壮有形，枝干苍劲。想来叶子茂盛的时候，足足可以笼罩大半个院子。
临窗的檐下，是一株株月季花，靠近根部被灰白的雪掩埋。东墙下，一个大男孩穿着短袖在玩篮球，一次次激越的腾跳让他气喘吁吁，旋转，弹跳，拍球。夕阳下，棱角分明的脸上汗珠闪着晶莹的光。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微胖的妇人拿着一件运动衫，慈爱的看着院中的男孩。
“子铭，别冻着了！这都什么天啊！你还穿着短袖……”这是一位母亲全心爱着孩子的时候，才独有的温柔。
“呵呵……知道了妈。我不冷……你看！”那子铭随即又是一个漂亮旋转投球，然后，几步跑过来接过妈妈手中的衣服。
“看看，你身上全是汗。别激着了，快进屋……”妈妈用手拍拍儿子的头，满脸笑意。
那子铭觉得非常幸福，因为自己有一个通情理爱他懂他的好妈妈。从第一次把艾菁的事情说给妈妈听，从妈妈看到艾菁的照片开始，妈妈从没有说过艾菁的不是。那是因为，那子铭会将艾菁的每个生活细节只要他知道的都会悉数告诉她。因此，菁菁这个名字对于妈妈一点都不陌生，她跟着儿子一起疼爱这个懂事可爱的女孩子。不过叮嘱他说，‘儿子的眼光妈妈相信，别耽误了学习就好。’
但有一件事，那子铭没有告诉妈妈，那就是他和艾菁的分手。在他的心里从没有觉得这会是真的，只不过是小丫头一厢情愿罢了。我那子铭什么时候答应过她不再找她？误会嘛，总得给人解释的机会吧？臭丫头，早晚要你知道，你终究逃不出我的“魔爪”。随着两声“嘿嘿”坏笑，那子铭做了一个手握拳头的动作。倘，镜头切换，菁菁看到这一幕，面对着如此邪魅的笑容会怎么想？
那子铭家祖上也是小有名气的名门望族，家境殷实，父亲慈爱，母亲知书达理。所以，他有时候不能够理解艾菁的节俭，在他看来女孩子就该像他妹妹那样，有人疼有人宠应该是家里的小公主。当面对着妹妹的刁蛮任性，他总会不自觉地想到心爱的女孩，偶尔像个小刺猬，严严实实地把自己包裹的很紧，坚强的倔强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妈，我知道菁菁家住在哪里……”帮妈妈端菜的时候，那子铭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没说话就先笑了。
“哦？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妈妈看着儿子轻声问。
“我啊，跟踪呗！你儿子多聪明呀……”被妈妈用手拍了下头，那子铭憨憨的笑。
“家里怎么样？你进去没？家人都好吗？”妈妈急切的望着儿子。
“哎呀，我就是远远地站在外面看的，谁知道家里人好不好？不过，那条小狗可挺好看的。嘿嘿……”那子铭陷入那天的回忆之中。冬日的小河，缠绵的柳丝，她咯咯的轻笑，再一次浮现眼前。
“子铭！子铭？……儿子！”被妈妈一声吆喝点醒了梦中人，那子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要过年了，赶明儿把咱家的猪肘子排骨笨鸡什么的，挑一些送过去。菁菁家负担也挺重的……”端坐在炕头上，妈妈轻轻地交代。妹妹使劲朝那子铭撇了下嘴，那子铭作势要吓唬她。
“恩，知道了，妈。”那子铭开心的夹了一块肉送到妈妈碗里，“妈，您可真好！”快速扒拉碗里的饭，心里像是吃了蜜糖。
菁菁，我这次可要光明正大的过去了！嘿嘿……
冬日的午后，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能够再一次来到这条小河边，那子铭莫名的感动。
见面怎么说？就说，是妈妈要我来的。要是见到她妈妈我怎么叫？叫阿姨？叫婶子？要是遇到菁菁的爸爸那可怎么办？她爸会不会生气的把我赶出来……
这样想着，头上似乎要冒出汗来。这可怎么办啊？踯躅在河边的柳树林里，那子铭一脸迷惘。
这时，一阵歌声飘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由远而近，端着一大盆衣服，边走边唱着歌。
“阿哥阿妹情意长，好像那流水日夜响。流水也会有时尽，阿哥啊，永远在我的身旁。”
那子铭的心咚咚狂跳，是她？
天地是如此的广阔，有风，凉凉的，并不觉得冷。太阳暖暖的，眯起眼睛望向辽远的高空。“阿哥啊，永远在我的身旁……”放声高唱实在是一种情感的宣泄，更可况没有一个人。看着一大盆衣裳，在家里已经用肥皂都搓洗过了，在河水里漂洗下就好。尽管很多人都在家里洗衣服，可是，艾菁还是愿意去小河边，那长长的流水是她喜欢的。
低头，下坡，继续哼着小调，拐过菜田小道，就到了河边。大部分水面被薄冰覆盖，只是水流湍急的地方，没结冰。
艾菁拢了拢身后的长发，把橡皮手套戴上。冬天的河水，不像夏天那样哗哗流淌，静静无声却冰冷的刺骨。要是不戴手套，一会儿工夫手就得冻肿了。蹲下，把盆放在大石头上，找一个合适的位置让自己坐的舒服一点，其实，真的非常凉。
“菁菁，你起来……”顾不了太多了，这个丫头太拿自己不当回事。那子铭一声轻喝，满眼的疼和责怪让猛然回头的艾菁呆住了。
艾菁“腾”地站了起来，表情复杂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他，他怎么会来？这难道是做梦吗？怎么可能？艾菁傻傻的看了看天，太阳高高挂在天上。这是真的！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这个家伙怎么会认得自己的家？他是怎么来的？
“你，你，你……来了？”一向伶牙俐齿的艾菁此刻变得结巴起来，内心的紧张和跌宕让她的表情局促不安，心悸动得几乎要跳出胸膛。今天自己好难看，穿着妈妈的大围裙，松松垮垮，脚上是妈妈的大棉鞋，一定丑死了。不由得低头咬着嘴唇，戴着手套的双手不停地反复交叉。
她咬嘴唇，她不停搅动手指，丫头！你又紧张了！
“菁菁，我吓到你了？”恢复到从前的温柔，那一抹桀骜荡然无存。真想将这个小人儿拥进怀里，用自己的胸膛温暖她，可是，这样更会吓到她。
那子铭悠悠地叹了口气：“菁菁，天多冷啊！你想要把手冻掉啊！还坐在石头上，你是不是傻瓜啊？怎么一点都不会疼惜自己？”轻轻捉住那双小手，透过手套依然感受到指尖冰凉。那子铭扯掉手套将那双柔软冰凉的小手紧紧握住，送到唇边，轻轻地呵气。眼睛深深地看向脸蛋早已绯红的艾菁。
怎么可以？艾菁想抽出手，可是，她稍用力，那边就握得紧些。她再使劲，那边就攥得更紧。艾菁抽不出手，急的呼吸急促起来，眼底有一丝的嗔怒。
那子铭看着艾菁无奈的闹腾，心里多了几分得意，眼底立即浮现出他惯有的狡黠。臭丫头，看你能犟过谁？
“你松开！让人看见多不好？这可是在我家这边……”真的要生气了！艾菁撅起了嘴。忽闪闪的大眼睛使劲白了下那子铭。
“松就松开呗！看把你急的……小心掉进水里，变成落汤鸡。哈哈……”松开的一瞬，那子铭又顺势吓了一下，看着艾菁依然每次都上当，他开心的笑了。
终于恢复到正常，艾菁重新戴上手套。“你怎么过来了？谁告诉你我住在这儿啊？再说，你来做什么？我们不是已经不再见面了么？”一连串的发问，依然带着一点嗔怒。坏蛋，还是那么坏！
“菁菁，你别洗了，我来。”要抢过艾菁手里的手套，那子铭再次捉住她的手。“那怎么行？谁要你洗？”想到里面有自己的内衣裤还有被单什么的，艾菁再次红了脸。
“你怎么这么犟啊！傻瓜！”那子铭皱着眉头无奈的叹口气，“好吧，大件我洗，小件你洗，行不？”看着艾菁犹豫的功夫，那子铭拿出一条被单，抖落到水里，水面立刻展开一幅画。几次漂洗，被单变得清澈无比，那子铭的大手把被单拧得再也滴不出水来，递给艾菁。
“你来做什么？还没说呢……”接过被单，艾菁浅浅的笑。
“哦，妈妈说，家里过年准备了好多年货，要我过来送点给妹妹。嘿嘿……”没想到自己这样说出来还挺自然，心里那个美啊！
“谁是你妹妹？不是说好不……”低着头，早没了底气，心里的那份甜蜜慢慢漾开。
“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不再联系？是你自己决定的吧！小样，我没答应你就不许离开！”还是那么霸道，还是那么说一不二，还是那么坏。
“你！可是……我爸爸……还有，你，冤枉我……”百般滋味万般情愫绕上心头，仿佛过电影般，过去的种种再次浮现，眼底蓄满了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