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醒时天边仍有残月,她看着天花板,愣了一会才想起自己已经回去了,现在是在医院,她小小的开心一下,起身,站到窗边,感受清晨的微风。就好像刚醒来的第二天,她也是站在窗前,感受清晨的阳光,只不过那时旁边还有一个顾朝晖,现在只剩下她。昨天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就让那个护工回去了,所以现在整间病房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顾云曦深吸一口气,在病房里活动一下手脚,看看柜子里自己的东西,准备趁现在收拾一下,等会直接带回家。
柜子里,有两箱牛奶,护工昨天说之前好像还收到了花,是一位看起来很温柔的女生送的,而且这个女生经常来看望她,每次都会带鲜花过来。不过因为很快就枯萎了,她就把这些花都扔了。
女生的话,应该是温雅师姐,顾云曦找了一下护工说放在抽屉里的卡片,上面果然写着“祝你早日康复,万事胜意。”清秀且熟悉的字迹,果然是她,翻到背面,还有两个小字,“温雅”。
顾云曦微微笑起来,真的是师姐,师姐知道自己不喜欢医院的味道,所以送了花吗?只是可惜了,自己“昏迷”了太久,没有见到,辜负了师姐的心意。
看到这个名字,又想到了钱清师兄,顾云曦不由叹口气,温雅师姐跟在老师身边的时间是最长的,平时对她们这些师弟师妹也都很照顾。她已经在读博了,但是对于她们这些研究生经常指点,让她们少走了不少弯路。
这次的出国名额,温雅师姐肯定也知道,这个名额明明对她来说也很有吸引力,但是她依旧保有本心,对老师没有抱怨,对顾云曦仍是十分关心。世人皆说女孩子心思复杂,容易多想,小气,还会做出不好的事,可是谁又说男孩子就一定光明磊落,坦坦荡荡?这不正是一个对比吗?据护工所描述的人来看,这半个月钱清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什么,反正没来看望过她一次。
“也不关心一下我死没死,还是有把握他所做的事即使我没死也不会被发现?”顾云曦喃喃自语,脸上却满是讽刺。
算了,不想他了,顾云曦抛开各种情绪,开始收拾自己在医院的所有东西,把它们堆在一起也就只有两箱牛奶,两件衣服,她一个人就能带完。
顾云曦找到她的主治医生,简单说明一下自己的情况,拒绝了医生的留院观察的要求,办理了出院手续后,拿着东西坐电梯下楼。
电梯停在一楼的时候,顾云曦拿着东西出来,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正要进电梯的小孩子。看到小孩子要哭的样子,顾云曦赶紧蹲下来边道歉边哄着他,也没有留意到身旁的顾朝晖拿着检查结果进了电梯。
顾朝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走过的人,即使注意了他也不认识顾云曦,他还在担心顾夕颜为什么现在还没有醒。
嘈杂的医院大厅里,他们就这样擦肩而过,彼此都没有认出对方。
顾云曦直接打车回了自己的家,看到许久没有人住的房子,顾云曦看到玄关出的灰尘,不由地嫌弃了一下自己。想到现在反正也没什么事要干,不如就先收拾一下屋子吧,也可以锻炼一下,只要不是太大强度的就有利于自己身体的恢复。
说干就干,顾云曦把床上的东西都换下来扔到洗衣机,又找了一块抹布,把茶几什么的擦了下,又把沙发上盖的罩布都拿下来。
忙上忙下,忙里忙外了一会,看着干净了不少的屋子,顾云曦心里充满了成就感,“果然,劳动有利于身心健康。”顾云曦感叹。
这边顾云曦开开心心的收拾房间,另一边,医院里,顾夕颜的病房里,气氛却有些僵硬。
杨柳依站在窗边,看着远方的建筑,神色不明,但是能感觉到她身上压抑的气息。顾朝晖站在顾夕颜病床前,看着一直沉睡的顾夕颜,周围的温度似乎也越来越冷。
他担心的是无论顾云曦还是顾夕颜都没有醒过来,她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感觉很不安。最近很多事情都开始脱离他的预料,上次顾夕颜割腕,这次顾云曦吞安眠药,让他不安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到生命的脆弱。
“小晖,她是谁?”不知什么时候杨柳依走到了他身旁,看着床上的顾夕颜。阳光照在她的身上,给她添了几分暖意,但却无法消融她声音里淡淡的寒意。
顾朝晖十分震惊,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昨天晚上杨柳依来到之后就一直看着顾夕颜,表现的很冷静,没有惊慌,现在想想,她当时虽然也很关心,但是似乎没有惊讶或者很慌张的样子,这和她之前的表现完全不一样,难道说杨柳依已经知道了什么?
“妈,你在说什么?这不就是曦曦吗?”在确认之前,顾朝晖觉得还是先不要说明比较好。
“我怀胎十月,又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认错。”杨柳依叹了口气,她知道顾朝晖不会轻易的说出真相的,而且她也确定顾朝晖看出了顾云曦的异常,甚至可能已经找她谈过了,才会导致……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女孩,女孩安静的睡着,对外界一无所知,却又仿佛和这个世界没有了任何联系。
现在杨柳依只能告诉顾朝晖自己的看法,希望顾朝晖能把真相告诉她,让她能够多了解一点情况,才能够多……安心一点。
“曦曦是什么样的孩子,你我都知道,而她无论是性格还是处事方式都和曦曦差距很大,一个人即使可以突然成长起来也不会变的这么多,不会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你不也发现了吗?所以她到底是谁?”杨柳依明明是质问的话,声音却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对什么的绝望。
顾朝晖也没有想到平时看起来温柔无害的杨柳依也有这么冷静细致的一面,不过她已经有眉目了,他也没必要再次隐瞒了,看来之前所有的担心也都是多余的了。他的隐瞒也没有任何作用,她自己能发现,甚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或者比他更早的接受了这件事。“
妈,她是顾云曦,和曦曦同名同姓的一个女孩,她在B大读研一。”他想了想又补充到“她也是赵叔叔的学生。”
听到这些,杨柳依心中了然,这样一切都说的通了,性格的变化,处事的方法,她和赵暮光之间自然而然的亲近,赵暮光对她下意识的维护……都能解释了。
“那她现在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又……?”杨柳依不知道怎么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她对于另外一个人占了自己女儿的身体最初很生气,然后就很恐慌,害怕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女儿,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所以她才会出门,想静下来思考如何处理这件事。没想到还没等她相出解决的办法,“她”就直接自杀了。“她”现在躺在床上的样子让杨柳依也很担心,因为无论是谁都一直没有醒,医生刚才说她也应该醒了,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她知道这件事一定和顾朝晖有关,自然会感觉愧疚。她也算是唯物主义者,如果没有任何人为因素的话,那“她”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孩,那就是顾朝晖可能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不过现在重点不是顾朝晖做了什么,而是怎么才能让她醒过来。
“妈,这件事我也不知道。”顾朝晖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但是他知道自己很担心,担心顾夕颜,担心……顾云曦,除了担心还有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看到短信,还有为什么不和顾云曦多说几句话,或许就能知道她的想法,或许自己该阻止她。又或者说自己应该陪着她,让她不至于一个人做出这样的决定,一个人去承担这种命运的意外。
“她只是说今天早上给我答案,我没想到她会给我一个这样的答案。”顾朝晖也没有隐瞒,把之前和顾云曦的对话大致说了一下,隐去了顾云曦生气的那一部分,只是说了她也不愿占着别人的身体。
“这孩子,她们两个还真的有些像。”
这么多年,杨柳依还是了解顾夕颜的,再加上之前顾云曦的话,她也能想到顾夕颜自杀的原因。顾朝晖这么一说,她也知道了顾云曦自杀的原因,这俩人都是傻,不愿意欠什么,无论结果是什么,只求那一刻的无愧于心。真是的,让她怎么办啊?她好像有点喜欢这个倔强的女孩了,也就更不愿看到她们中任何一个出事。
他们俩就这样默默的站在顾夕颜的床边,想着自己的事,直到有敲门声传来。
“请进。”顾朝晖回过神来。
“曦曦怎么样了?”人未到,声音伴随着开门声传来了,然后赵暮光的身影从病房门口进来。
“赵叔叔(赵先生),您怎么来了?”杨柳依和顾朝晖异口同声的说问。
“我打了曦曦的电话没人接,就问了小晖,知道曦曦进了医院,就过来看看她。”赵暮光说,他含糊过自己知道曦曦出事的原因。
顾朝晖点点头,赵暮光今天确实给他打了电话问了曦曦的事,他也想通过赵暮光那里得到顾云曦的消息,就没有隐瞒。一旦知道顾云曦出事,赵暮光就一定会过来看望她。
“曦曦她怎么了?医生怎么说?”赵暮光关切的问。
“医生说送来的比较及时,没有太大问题,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顾朝晖说,他想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赵叔叔,您好像有个研究生也叫顾云曦,她”顾朝晖似乎不知道怎么问,但还是说“她现在还好吗?”
赵暮光目光微闪,他果然还是知道了吗?而且没有回避杨柳依,他们都知道了吗?云曦并没有说杨柳依也知道的事,那可能是顾朝晖刚刚告诉她的。毕竟,“顾云曦”再次自杀这件事不太好解释,明明之前已经完全恢复了,对世界充满了希望,现在又突然……杨柳依接受不了很正常,而且顾夕颜再次醒过来后,她会有什么反应,杨柳依又要怎么面对她?把真相告诉她,对杨柳依和顾夕颜来说都有好处。
不过这次赵暮光猜错了,他也没想到是杨柳依自己发现的,顾朝晖是打算瞒下这件事的,应该是杨柳依平时温柔单纯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让人不容易怀疑她。
“顾云曦?我是有这个学生,不过她之前心脏病发作,现在应该还在医院里吧?之前医生只是说脱离了危险,但是她好像一直都没有醒过来。”赵暮光没说顾云曦已经醒了,并且出院了,他不知道顾朝晖知道多少,也不知道顾朝晖为什么要问顾云曦的情况,他只能尽可能的保护顾云曦,让顾朝晖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而且他也没有说谎,这的确是顾云曦之前的情况,在学校里一问就知道了,顾朝晖也不至于质问他之前的事以及他这么做的原因。
“赵先生,我们没什么恶意,曦曦的情况您也知道,您那位学生和我们家曦曦也是有缘,同名同姓,在同一个城市,还有这种关系。我对这个孩子很有好感,对她遇到了这样的事也很担心,希望知道她的一些消息,希望她能安好。”杨柳依加重了“有缘”“好感”几个字,希望赵暮光能够相信他们,告诉他们有关顾云曦的消息,让他们对顾夕颜的情况也能有些判断。
“那我问问吧。”赵暮光没有多说,他说太多他们信不信也不一定,反而有可能对顾云曦不太好。
他拿出手机打了顾云曦的电话,并开了免提,响了几声后,传出了清脆的声音,“喂,老师?”顾云曦有点疑惑,赵暮光怎么会这时候给她打电话,他不是要去看顾夕颜吗?难道说……
“云曦,你醒了?什么时候的事?也不和我说一声。”做戏要做全套,赵暮光表现出一个老师该有的反应。这句话一说顾云曦立马明白了,应该是顾朝晖让他问问自己的情况,顾夕颜还没醒吗?
“嗯,刚醒过来没多久,医生说没什么事就让我出院了,刚办完出院手续,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呢。我想先回家住几天,想再和您请几天假。”顾云曦也不能问顾夕颜的情况,毕竟她们俩一直是“陌生人”,只能等会再问老师了。不过顾云曦很好奇,顾朝晖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说了这种事吗?
“没什么事,你没事就好了,学校这边没事,本来就是暑假,你在家好好休息。”赵暮光也没有多说,有些事情就当做从来没有发生吧。
“嗯,谢谢老师,老师您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想知道你醒了吗,你醒了就好了。”
“嗯,我没事了,谢谢老师关心,老师再见。”顾云曦挂了电话,她也不想说太多,说的越多出问题的可能性越大。
赵暮光看着杨柳依和顾朝晖,看到他们有些轻松的神色,只是说“她醒了,听起来精神不错,应该恢复的挺好的。”他知道这句话就意味着顾云曦已经回去了,所以现在躺在这里的只能是顾夕颜,至于她能不能醒过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嗯,这我就放心了。”杨柳依说,她看着顾夕颜,眼中有着释然和喜悦。她听懂了,知道顾夕颜还活着,就在她面前,顾云曦也好好的。而且她有一种直觉,顾夕颜一定会醒过来会回到她身边。
顾朝晖也放心了很多,至少顾云曦还好好的活着,顾夕颜现在还有生的希望。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就温馨了很多,他们没有了其他顾虑,只要安静的等着顾夕颜醒过来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