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到底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这一路上已经来了六七波人嚷着杀你了。我现在可以确定,你邀我同行就是诳我做了不要钱的镖师。”
临河的一座小土坡,韩宣将自己的大刀当作垫子,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啃着楚北递过来的干粮,有些恨恨的说道。
楚北正盛了点清水擦洗自己的大氅,刚刚那波刺客用的烟粉弄脏了他的衣服。
“这就到了,过了前面的零陵城,咱们就到广陵了,我要找的人就在那里,到时候请你吃一顿好的。”
韩宣猛地站起来。
“广陵城可是江南道最大的一座城,你可想好了,我饭量可是很大的。”
擦净了衣服,楚北又盛了一些清水笑着给韩宣递了过去。
“当然。”
这几日接触下来,两个人也是都清楚了对方的秉性,倒是有些意气相投,尤其是韩宣看来,楚北与自己一般大,都是二十几岁的样子,但在武道一途上的见识却要远远高出自己,很多困扰许久的问题都能给出独到的见解,甚至韩宣有些不敢确信自己的师父在这方面能不能超过楚北。
“楚北,你是个高手吧?至少曾经是。”
拍拍屁股,韩宣扛着大刀跟上楚北问到。
换来的是楚北标志性的一个白眼。
“你到底受了何人所伤,境界怎么只有勉勉强强的天人境了?”
楚北停步,认真的看着韩宣。这眼神倒是将韩宣吓了一跳。
“我说,我跟尉迟延山过招八百,我伤他亦伤,你可相信?”
韩宣扁了扁嘴,拍了拍胸口。
“净吓我,瞎说什么胡话,北狄那个尉迟延山还是人吗,和他打了一架?你咋不说和天上的仙人干架呢?”
楚北却是怅然叹了口气。
“差不多了吧。”
“什么差不多?”
楚北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看着楚北倏忽间变得有些落寞的身影,韩宣有些迷惑。北狄的尉迟延山,那可是无敌人间十数年的战神,普天之下能和他战上一场的,除去故去的刀圣楚天阔,韩宣想不到还有何人。或许那位隐于皇宫大内的黑袍国师能够做到,毕竟江湖上都在传言尉迟延山迟迟不敢谋夺中原就是忌惮四年前突然出现在朝堂上的那一身黑袍。
可是,无论如何韩宣也无法将神秘莫测的黑袍国师与眼前有些瘦弱的楚北联系起来,更何况,没听说那一身黑袍离开宫城啊。
不管了,今宵有酒今朝醉,大难临头各自飞。想那么多干嘛,还是想想到了广陵城怎么好好宰上楚北一顿的好。
行了几里路,楚北一直没有说话,韩宣有些无聊,四处打量还有没有杀手过来给自己耍耍。
“别看了,这都快到零陵城了,那些人不会这般明目张胆的。”
韩宣见楚北终于开口说话,立马贴了过来。
“楚北,你说当年要是皇帝不为了建安一城不管楚……大侠的妻子,现在的江湖会不会就不至于这般不喜朝廷了?”
当年尉迟延山将东夷妖人抓来的楚天阔妻子作为要挟,逼迫楚天阔罢手离开,可是朝廷没有管楚天阔的意愿,反倒是下令攻打尉迟延山,逼得楚天阔一刀入仙人,却是失手杀了挡在尉迟延山身前的妻子,这也造成了这些年江湖一直不怎么待见朝廷。更有一些江湖人专门猎杀一些官吏。
“当年的事情,很多都不是传出来的这样的。”
韩宣好似没有听到,自顾自说着话。
“你说,那狗皇帝这般心坏,就不怕江湖上的高手去刺杀他吗?”
听得这话,楚北再次停住了脚步。
只是许久没有言语,好似不知怎么开口。
“怎么了?”
楚北轻轻笑了笑。
“没怎么,杀不掉的。”
韩宣给了个白眼。
“我就这么一说,瞧你认真的,杀不杀得掉你咋晓得。”
“因为我试过,没有成功。”
那几个身体不全的家伙、建安城的朱雀大阵、大内的护龙使,这些都是世人所不知道的一股力量,正是这股力量,才能让每任阙国的皇帝都无惧越来越兴盛的江湖。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终于走到了零陵城内,吃了好几日的干粮清水,韩宣早就有些受不住了,拉着楚北找了个酒楼就钻了进去。
“小二!小二!给我来一桌好菜,两壶温酒,快快快!”
楚北稍稍远离了一下宛如饿死鬼般的韩宣,拢着袖子安安静静坐在了一张桌子边。韩宣则是大大咧咧将那把进门就吸引了全部酒客视线的大刀随手丢在了脚边,还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楚北将那把大刀朝韩宣踢了踢,觉得有些硌脚。
待得好酒好菜上来,韩宣狼吞虎咽般轮番扫荡了一遍,看呆了周遭酒客。楚北心想,若不是自己与韩宣一看就是江湖客,说不好就要被人当作笑柄取笑一番才是。
“哈哈哈,你是饿死鬼转世吗?真是要笑死本姑娘了。”
一阵清脆的嬉笑声传来,刺的楚北满面生疼。韩宣也是混不吝,凶神恶煞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哪个敢笑话本大侠?”
杏花腮流云髻,带了几分俏皮,小姑娘笑的腰都弯了下来,提着个小酒葫芦。腕上的一对小银铃叮叮当当像那清脆笑声般响个不停。
“呃……哪来的小丫头,去去去。”
韩宣一看竟是个小丫头片子,也是没了脾气,再次给自己灌了口酒,刚刚吃的有些急了。
“小丫头?哼,两个人就要了这么丁点酒,还好意思称大侠?”
楚北饶有趣味的看着走过来的这鬼灵鬼灵的小姑娘,噙着笑也不说话。
“啊?怎会有这般好看的男子……”
走的近了,她透过楚北大氅毛领子看清了楚北面容,竟是怔了怔。
真好,终于有人一眼就看得出自己是男子了,楚北有些欣慰。
“你叫什么名字?”
楚北声音很轻,刚刚好能被那小姑娘听到。
“司徒泠……啊不对,我是来和你们拼酒的。”
只见司徒泠晃了晃脑袋,面上浮起一点羞红。
韩宣有些无语,这小姑娘莫不是脑子不好使?耍的什么疯?
“好啊。去找他喝。”
岂料楚北竟是欣然应下,可是等等,为什么是要自己去和这小丫头拼酒?
“喂,楚北你发什么疯,你要想逗弄人家小姑娘也别带着我啊。”
韩宣囔囔道,真是搞不懂楚北这是怎么了。
“不喝就不喝嘛,我去给我爷爷打酒去了,真没劲。”
司徒泠就这么不明所以的走过来,又这么不明所以的走了回去,韩宣摇了摇头又要再饮,却见楚北忽然站了起来。
“既然这酒姑娘是不与我们喝了,那不若姑娘将我这位朋友的钱袋还回来可好?”
楚北浅笑着,声音和煦,让人如沐春风,司徒泠听着这话却是身子一僵,警惕的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