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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开场曲——

爬出小屋门口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脱离了一个魔窟。

我趴在小屋门外的地上,大口地喘息了一阵子。

我扬起头,用目光向四处张望,希望能够看到行人,然而淑兰租住的这间小屋,确实很偏僻,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走过。

就在这时,我感到自己一侧的耳朵根子突然凉了一下,这令我浑身不经意机灵。

紧接着,脖梗子上也似乎被滴上了一滴冰晶,寒意传遍了全身。

就在我心生诧异之时,只见眼前不远处的水泥路面上,零零散散地出现了,一个个的小黑点儿,在村里那昏黄的路灯照射下显得有些诡异。

同时,我的耳中传来的轻微的啪哒声。

我很快意识到,原来是下雨了。

这场雨来得无疑像是雪上加霜,令我顿时感到心中愁苦。

摆在我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爬回淑兰家的小屋——那个我心里的魔窟;要么冒着雨继续往前爬,找到一颗能够避雨的树木或者一个屋檐。

性格倔强的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就在越来越密集的雨点中,我挥动一侧的手臂,蹬踹着那条尚有知觉的左腿,拼命的爬向大约30米外的一棵大树。

无情的雨越下越大,打在身上冰凉透彻,它就像一个无情的人雇来的杀手,要将一颗饱经摧残的无辜心灵吞噬。

此情此景之下,奋力挣扎中的我,早已分不清,流淌在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演唱歌曲——无情的雨,无情的你

这时候,天空正中突然划过了一道明亮的闪电。

迟到的雷鸣终于炸响在阴霾的天空。

巨雷让地面都为之震动,我的心灵也被深深地震撼着。

“方刚,你绝不能向命运低头。不管老天给你多少痛苦,给你多少折磨你都不能认怂服输……”我一边咬紧牙关这样想着,一边拼命地向那棵大树下爬去。

在暴雨的冲刷和雷鸣的震撼中,我的脑海里,一幕幕地闪过自己人生中那所有经历过的惨痛……

就像过电影一样……我脑海中浮现出6岁时的一个场景——因为我用网子捕到了别的小朋友想要的蜻蜓,一群同院儿的孩子,拼命的冲上来大喊着“无娘小贼放下我们的蜻蜓。”我抓着自己的战利品在奔跑中摔倒,然后被一群孩子扑上来,摁在地上连骂带打。那口口声声喊出的无娘贼,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刺在我的心坎上。那一瞬间我多恨自己从小没娘!那种屈辱,伴随着我整个脆弱的童年。“爹妈不要的东西!”这句话也夹杂在孩子们的骂喊中,这让我更加感到自己就像一颗风中的尘埃,毫无归宿和寄托的感觉。是啊,那个在我很小时就扔下了我和奶奶,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男人,他有没有想到过他那没有担当的所作所为,会再带给这对孤儿老母多少的人生悲催?……

雨拼命的下着,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冷酷恶魔,试图用它的强大撕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弱小一样。顺着村路流淌下来的小型洪流,迎面拍打在我的脸上。我呛了一口水,然后无助地嘶吼。

我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右半边的手脚,在这关键的时刻不听使唤。

我开始讨厌自己,讨厌自己,为什么总要扮演一个被命运摧残的上帝的失宠儿。就像过电影一样,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十岁那年的一个场景——一个陌生的男人跪在我那双目失明的老奶奶面前,口口声声叫着妈。他述说了一堆又一堆的理由,请求老母的理解和原谅。当奶奶流泪,当奶奶心软,当奶奶认可地用手抚摸他的头时,他抱着奶奶哭了一鼻子。很快,他将一个比他年轻十几岁的女人拉到奶奶的面前,他说这是他的女朋友希望奶奶能够接受。站在旁边的我是那么的懵懂,我又哪里知道,当一切成为事实以后,自己将要接受什么样的命运。因为那个年轻的大姐姐让我叫她妈妈的时候,我张不开嘴也叫不出来。我可以看到她眼中犀利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我幼小而脆弱的心门。她那样妖娆地捂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她说她不能生气,害怕动了胎气。接着,我看到了那个自称父亲的男人无比凶猛的目光。我听到他说让我叫妈妈,我哭了,我往外跑,却被他一把拽住脖领子,拉回来倒在了地上。我听到年轻女人的笑,我听到中年男人的训斥。我还听到,双目失明的奶奶发出了痛心的哀嚎。奶奶终于抱着我,把我护在了怀里。那一刻,她在急速奔过来时摔坏了膝盖,从此落下了腿瘸的毛病……

暴雨和闪电更加剧烈了,沿着坡道流下的洪水,一股股的拍打着我的身体。

我爬,我爬……

我用一双坚定的目光注视着前方那颗迷蒙雨雾中的大树。我看到那树根处有如坟墓一般向上的隆起。我知道那里既能避雨,也能防水。

然而村道前方涌来的一阵阵洪流,却不断地向后拍打着我。似乎在拼命地阻止着我到达人生下一个得以喘息的港湾。

我身上的力量在逐渐的失去,我仅有那残存的意识再慢慢的消失。我几乎就想放弃所有的挣扎。有一种奇怪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如果我现在停下来,那么一切是否都可以变得平静,可以重新开始……就像佛家讲过的涅磐重生一样,迎接下一个美好的轮回。

我的眼前开始模糊,一个人的影像在这时朦朦胧胧的出现了。

我停下了爬动,伸出一只苍白无力的左手,想要摸到那张出现在云雾和空气中的俏脸。

又一次出现的她,还是那样的脸色苍白。

一声巨雷过后,我终于伸着那条胳膊喊出了一句:“小靓妹妹……你等我来找你……“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苍白而无力。

她好像笑了,依然像10多年前,笑得那样纯真无邪。

我眼前浮现出她用那只插着输液管的手,轻轻地勾住了我的手指,我耳中回荡着她那时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哥哥,感恩上天给我俩这段青涩的青春,我好开心。我想吃西瓜,去给我买一块吧,要无籽子的……”

雷声暴雨和洪流继续不停的肆虐着。

我眼前雨雾中那朦胧的俊俏面孔在逐渐消失。

一个10多年前的场景继续浮现在眼前。

当还是青涩少年的我抱着半个无籽西瓜,满头大汗的跑进进病房时。

我看到床牌儿写着“胡亚明”那张病床上,一只垂在床边的苍白芊手已经被几个白衣护士塞进了洁净的布单。她的头也被蒙上了。“不——不要”在我的狂喊声中,无籽西瓜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汤汁乱溅,我的心从那时起,也被撕裂成一块一块,巨大的伤口再也难以愈合……

“嘎——啦啦啦啦………”一声旷世的巨雷,似乎想要将一切摧毁!

演唱歌曲——来生再续缘片段

我伸手够了够,依然没有抓住在雨雾中消失的苍白面孔。

“小靓,我去找你吧。等着我……”

我说完这句话,无力地垂下头,洪水拍打着我的身体,我也不想再挣扎。似乎已经认命,要将这一切结束了。

“汪……汪汪——”几声清晰的狗叫传入我的耳中。

我心里突然笑了,因为我想到在这暴雨中还会有一条野狗来陪我这人生的一场游戏一场梦,也许我还会成为它一顿美餐呢,我慢慢地闭上了眼。

“汪……汪汪“

狗叫声在刹那间已经到了我的身旁。我感到它正用毛茸茸的头,用力蹭着我的脸。

“真是个有缘的畜生。”我心里笑骂了一句,然后艰难地抬起头,睁开眼,想看一看最后送我一程的,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刹那间,一只长着黄色毛发熟悉的“老友”,映入我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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