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神未审问便被削了职。隔天太子侍妃与帝长孙便相继毒发。”
肖窑兴致勃勃,示意才佐边走边感其中深意。
“肖兄慎言。”才佐抚额。
“兄观庙堂之上,帝本盛怒,却为何不曾追究。单是骈辞丽藻,只够给帝王之怒火上浇油......”看是此次肖窑是拿住了才佐,定要把今早朝会掰开揉碎了不可。
此时绯织神君并未歇息,直来到云宫后殿。
太摄帝本坐在案后点览奏疏。
瞥见神君便半是欣慰半是惆怅起身,笑叹:“犹记得当年你和太子针尖麦芒,互不相让。前月一人犯错,另一人顿顿加餐。后一月风水轮流转,加餐者触霉,之前犯错者又弹冠相庆。如今,你怎的主动回护太子。”
“陛下,那时年幼无知,不提也罢。“绯织脸红轻笑,”臣妹代天出使六界万国,为不负帝兄,处处留心,多看慎语,幸未辱命。尝闻凡间俗语:民间爱幺儿,帝王重长子。帝长孙总是好的。”
“长孙总是好,前半句呢?你呀,你呀~帝王重长子,太子是朕长子,长孙亦是太子长子。“太摄帝丢开奏疏,挥手招上仙侍奉茶。
”你与太子二人年岁相差无多,长进却........”仙帝微微摇头。
”臣妹与太子长孙二位岁数相差一致,臣妹更希望兄长以后能将妹与长孙并论呢。“绯织神君接了仙侍呈上的迷榖茶润口。
“朕知,此次少不了太子首尾,遣岁染下界寻访去了,近日便有结果。你将所知尽言,便宜印证。”仙帝回到主题。
“帝兄英明睿断,宪翼河患,实非天灾。”绯织笑意微收点头回奏。
“五百年前,土缕族因食不果腹叛出昆仑丘。先是与凡人贪官污吏勾兑利益,取得重刑犯为食。饱暖思**,又无天敌,不出几年族中便数量爆炸,无以为继。”太摄帝目中了然,只待下情。
“于是,土缕族结盟几族洪荒异兽,占了满是怪兽怪木的鹊山系第三山猨[yuán]翼山。开始四处游猎人族。”绯织继续。
“猨翼山,可是当年苍陆出生之地?”太摄帝抿了抿茶水疑问。
“正是太子魔界为质时的长居之地。帝长孙归朝后,魔界便将界界退移,让出了猨翼山。”决定略过太子与帝长孙抵牾,绯织两句带过。
“近百年间,初是土缕少主年幼妄为,捕获钦原少君折磨亵玩。五十年后,土缕少主死于钦原之毒。土缕族向钦原一族宣战,穷追猛打,买通赢鱼族水淹了钦原在昆仑丘的族乡,成不死不休之势。”
“昆仑丘被淹并非宪翼河患?”仙帝诧异。
“虽不然也,亦不远矣。”绯织摇头继续,“钦原族为反击结盟了鹊山系首山招摇山之狌狌族,第二山堂庭山之白猿族,第四山杻阳山之鹿蜀族,第七山基山之猼訑[bódàn]族、鵸鵌[qítú]族,对第三山猨翼山土缕联盟形成合围。多年来,双方时时于宪翼河畔对阵,各有胜负。”
“土缕族纵深不足,日渐难支。遂暗中扒开河口,水淹敌军主力,鹊山山系一片泽国。钦原联盟溃散。鹿蜀监管宪翼河不利,失其族地杻阳山,流落四方,灭族。钦原幸存族众兑现当初联盟条件,分散到各族护卫,挡刀替险,终族灭。”
许是结局惨烈,两位当今六界至高上神一时无话,只有殿外雷声直入众心。
云宫外巡防的神将击伍,正好截住了缠着才佐的肖窑:“兔崽子,你赶紧去趟尚衣司,请掌令享羽上仙留神。”
肖窑眼珠一转,笑咪咪脱了铠摞上才佐肩头,冲击吾丢下一句:“我是兔崽子,您是什么,叔父?”话未说完便拔腿跑了。
徒留才佐双腿打着颤,硬撑铠甲和击伍审视的目光,尬笑:“小仙今日从未见过击伍大统领,更不知什么兔啊,崽的。”
“虽然身体弱了点,脑子还是好用的,肖窑小子总算有了靠谱的仙友啦。”击伍表面佯端着长辈的架子,步风却得意不已地领着兵丁继续执勤去了。
尚衣司中。
奉衣女金炎挑出几张样料,走到桌前递给享羽。瞟到纸上诗句,好文之心发作,不由轻声吟出:
“人间千树梨花开,瀛岛万里玉飞白。北窗柳色无鸣鸟,但坐闲看拂尘埃。”
“都说帝长孙殿下心机最是深沉,没想到还有这番意趣。外放寻药月余,三五日便送信沟通近况,不罔姐姐身为掌令,并整个尚衣司都对其礼遇有佳......”同是奉衣女的芸鼓一边描画新季云裳的纹样,一边搭话。
“三人成虎。况这次于帝长孙无关,此乃露甘嘲我竟然苦热。”耳听着言语无状,享羽截住了她。
享羽是昆仑丘鹑鸟族公主、司仙帝百服的尚衣司掌令,属仙帝近侍。赤凤谓之鹑。
春日渐暖,加上月余乌云压顶,无一刻清爽,可苦了这火系凤女。此刻只能歪靠桌边,放下信纸。拿了样料细细察看,嘴里却止不住喃喃:“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
“掌令姐姐才高。水神诗意舒美,姐姐辞境豪恣......”金炎抚掌细细咀嚼回味。
仙庭不似人间花开花落,下界而来的神仙们,大多会在漫长的时光里,找些兴趣精心培育,开出花儿来方好妆点岁月。
金炎对诗文便是如此,经年累月已算得上各中翘楚。
“凡间贤达之作,借用罢了,岂敢冒名。”享羽心里只说金炎颇有些佛性的大智慧,不拿捏分寸也进退自如。佛,佛......又是什么?
罢了,千百年来,常有此情。在下界时日子疏朗,还会有闲情琢磨一二,然从未有所得。初上仙庭,曾因此出些小纰漏,倒叫知了痛,便学会了慎思慎行。
放眼窗外触手可及的云层,恍然发觉,千年又去。
遥想当年,与苍陆初识、随帝长孙回朝两桩旧事,虽相隔隔千年,然恰逢其会,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