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冲转头望向后院,急匆匆赶去。
在酒楼的后方有一大块空地,那里堆放着横木建材,因为还有一些楼台阁楼尚未竣工,所以尚未对人开放。
此时这里灯火通明,一只只火把高举上空,照亮了这片土地。
先前一听龟田志斌解释,任冲想到潜入最好的地方便是这里,因为这里除了区区几人看守,根本没有多余警戒。
果不其然,当任冲三人赶到此地之时,就看见两帮人马正在对峙。
明凯身边站着马永保跟贞廉,另一边则是北斗帮的文曲武曲跟贪狼。
北斗帮每个人身穿黑色夜行衣,手中拿着火把跟油桶,看来是想火烧东来楼。
“帮主!”任冲见到明凯大吼一声,立即奔到明凯身边。
贪狼面色如沉水一般,他手里持着一把钢刀,脸上蒙着黑巾,没想到最后的计谋也被明凯看破了。
“贪狼,你我的恩怨不该牵连这些平民百姓,今日就该把一切了断了。”明凯看着贪狼,慢慢说道。
“哼,明凯,如今你功成名就,腰缠万贯,想要留自己一个好名声。咱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人,就别说那么高尚。”贪狼轻蔑鄙夷道。
“贪狼,这些年大哥一直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给你们留了一条活路,你们居然杀了老三,如今一切都是你们自己造成的。”马永保声音颤抖,他指着贪狼骂道。
“老马别说这些虚假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当年你们也没少做这些脏事。”武曲反驳道。
“今日就让这些陈年恩怨一并解决吧。”明凯从走了出来,直视着贪狼。
“大哥!”贞廉不想让明凯出手,出声喊道。
“大哥,让我来啊!”马永保身上缠着绷带,可一看明凯要出手还是出言劝解,希望自己能够替他上场。
“无妨,江湖规矩,贪狼武曲,你们一起上吧。”明凯摆了摆手,有些事情必须帮主本人出面,不然便没了意义。
“好好好!明凯!我敬你是条汉子,就让恩怨在今日了解吧。”贪狼看了一眼武曲,武曲点了点头,两人一同站了出来。
在长安地下世界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两个帮派若是有争斗,那就各自选出一名打手,用武力解决。
现在明凯亲自上阵,倒在帮派中实属少见。
明凯穿着一身宽松的长袍,眼神坚定,只是他去应战的武器不太符合当前的氛围。
他拿着的是一把杀猪刀,墨黑沉顿,刀柄粗壮,刀身肥大,若是说它像个锤子,恐怕也有人信。
任冲有点不适时宜的问向马永保:“帮主,之前是个屠夫?”
马永保目光盯在明凯,眼光灼热道:“帮主是个书生,不得已才创立了帮派,为了我们一路走到现在。”
虽然未能知道当中曲折,但从马永保的语气能够听出,必是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
文曲静静站在贪狼跟武曲身后,看着他们毅然冲上去,不由心生复杂之意,北斗帮到今天这一步,已然是站在悬崖边上。
无论是输是赢,哪怕明凯身死,都改变不了朱雀帮一家独大的事实。
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魏王的请求,这样北斗帮还能留存下来。
武曲抄着一把朴刀冲来,脚步沉稳,刀身散着寒光,在空气中宛如一头蛟龙出海,直插明凯胸腹。
咔。明凯面无表情迎了上去,杀猪刀抵住了对方。
朴刀受力弯曲成了一个半圆,明凯握住刀柄向前猛力一震,武曲不甘往后倒退了数步。
贪狼阴沉着脸,如同鬼魅般向明凯扑来,他趁明凯与武曲拼力之际,悄悄绕在一旁,见明凯露出破绽,立刻抓住机会便攻来。
明凯淡而视之,一柄杀猪刀自信向贪狼挥去。
砰!以力破巧,宽大如锤子的杀猪刀真如一把锤子,狠狠打在贪狼的钢刀上,登时便将贪狼震得虎口发麻,差点脱手而出。
他倒转身子,施展一个回流身法,左手微微抬起,袖中飞出一只弩箭,直刺明凯面门。原来,刚刚那招是虚晃一枪,真正的杀招藏在此刻,势要明凯丢下命来。
但明凯早已感觉到了暗算,头部微斜,让弩箭擦着自己的脸皮而过,脸上留下了一道划痕,慢慢渗出血来。
武曲见准这个机会,立即补上空位,钢刀又逼了上来。
明凯毫不畏惧,眼神如炬,手中的杀猪刀迎了上去。
砰!宛如铁匠捶打铁器,众人耳膜一阵微颤,巨大的噪声让人头痛,不少人不禁捂住了耳朵。
孙笑川紧皱眉头,仔细观看着这场生死争斗,他实战经验较少,哪怕遇到实力本不如自己的人,也会因为心怯而变得畏畏缩缩。
明凯跟北斗帮两巨头的战斗,无疑能给现在初入修行不足一年的孙笑川很大的启示。
只见两刀相碰,溅射出了火星子,在这黑夜中极为明目,武曲刀身翻转,并没有如刚刚一样与明凯的杀猪刀硬碰硬。
他贴着杀猪刀的侧面,以对方刀身作为滑梯,抽刀断水一般向明凯挥击。
明凯则放弃自己的武器,将手抽回,杀猪刀掉在黑地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武曲跟贪狼见势瞬喜,因为明凯没了武器,主动权便到了他们手中。
贪狼快速将箭羽装配起来,他抬起手臂,丝毫没有给明凯留任何机会。
“帮主!大哥!”任冲跟马永保齐齐呐喊,提醒着明凯敌人的暗算。
箭羽破空向明凯飞去,比喊声还快了几分,就在众人以为明凯即将中箭的当口,一股气流从明凯背后爆发,将几只暗箭凭空震飞,没入一旁的泥地之中。
贪狼靠的近,被这股无源之风吹得倒退了几步,他赶紧睁开眼睛,只见明凯跟武曲凭空对峙。
一个想要将刀劈至明凯头颅,而明凯则高举着右手,眼神凌然,隔空抵住了这一杀招。
“卧槽!”第一次见到如此奇异的场景,任冲不禁惊叹,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任何一幕。
贪狼还想上前帮助,武曲喝止住了他:“别来!”
言简意赅,贪狼立即领悟,武曲的境界为驱法境,他虽修行良久,但也只止步于会气一境,倘若真要进入两名驱法修士的战斗中,恐怕要饮恨当场。
“明凯,你我堂堂正正战个一场。”武曲声若洪钟,一把钢刀顺势抽回,刀锋在地上留下一条深深的划痕。
他宛若一位久经沙场的悍将,气势慑人,钢刀闪耀森然寒光,身上背负着尸山血海。
明凯不喜不悲,直视着武曲,他手腕转动,沉重的杀猪刀从泥地中飞起,缓缓落回他的手中。
“杀!”明凯重声回应,他跃至空中,双臂向天,高高举起杀猪刀,身影遮住了月亮,让众人头顶一黑。
任冲等人只觉一股无语言表的气息从天空压制,泰山压顶般袭来,自己就像处在海底的小虾米,惶惶不可终日。
而孙笑川跟龟田志斌等修行者感受则没有那种压迫感,但五感比起常人敏感的他们,自然是知道明凯为何如此。
他调动了方圆十几米的元气,造成了短暂的空气流动,可以说借了地势。就像一人携带浩浩荡荡的大江冲来,气势冠绝无双。
“我透!”任冲第一次见到运用天地大势的修行者,这给了他不小的启发,这还是只是驱法境,那辟谷境的师傅跟武叔强到何种地步?
月光照射在的明凯脸上,丰神如玉,宛若天神。
只是那杀猪刀太过违和,让人觉得荒诞可笑,但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武曲立身原地,他的脚下方圆三寸微微下陷,只因这股力量的方向全都集中于他,让他不能闪躲,只得迎面接下这一惊天一招。
时间在此刻放缓,武曲眼神直视着那柄杀猪刀,手中钢刀挥动,看似奇慢无比,但却无比专注。
他的背后气流涌动,形成了一股风暴,无数草屑碎石聚成一团漩涡,仿佛天地异变,地上与天上两处异象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武曲刀气汇聚,虽肉眼不可见,但里面蕴含了无比的力量,那一刀若是挥出,势必惊天动地。
他的手臂肌肉隆起,每一根青筋都如蚯蚓盘卧在臂上,钢刀很沉,至少武曲表现是这样,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钢刀向天挥舞。
钢刀才飞舞上去,而杀猪刀则已经降临。
两刀相碰,首先是一道强烈的音爆,短暂让在场的众人近失聪。
再来是一股强烈如台风般的气流,弱者如任冲等普通人均被掀翻在地,翻滚几圈后才能缓过神来。强如龟田志斌,孙笑川等,只能半蹲在地上,捂住面孔眯着看前方。
可是草屑跟乱石绕在那片区域旋转,将其与外界隔离开来,俨然成了一个真空地带,众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文曲跟贪狼焦急等待着结果,狼狈的坐在地上。
马永保跟任冲则满怀自信,静等结果到来。
大约几个呼吸之后,风暴散去,原地多了一个数尺大小的坑洞,武曲半跪在地,眼中已没了色彩,身上布满了划痕割伤。
“武曲!”就算心肠再冷,见到几十年的合作伙伴惨死于自己面前,贪狼还是喊了出来。文曲则是默然,手中紧紧捂住尖刀,随时准备壮烈成仁。
明凯站在武曲前面,眼神闪过一丝惋惜,他将杀猪刀掷于地上,仰天大笑起来。
“一切因果今日散却!从今以后,北斗帮与朱雀帮再无瓜葛。”
明凯说完便望向贪狼跟文曲,沉默的看着他们。
贪狼还不明白,但文曲显然就明白了,明凯放过了他们,不再追究他们。
马永保当即不解道:“大哥!他们杀了老三,要将我们朱雀帮赶尽杀绝,就这么放了他们?”
“是啊!斩草除根啊!”任冲也立即附和道。
明凯摇了摇头,并未解释,也并未作出回应。
“明凯,你想感化我们?别做老好人了,要杀就杀,别做那么恶心的事!”贪狼厌恶地看着明凯,咒骂道。
“贪狼,朱雀帮不可能独然超于整个长安之上,长安才是最大的帮派,任何想掌握它的人终会被吞噬。”明凯放眼远视,话语透露出无比的落寞。
“走吧。”文曲扯了扯贪狼的衣袖,今日的如明凯所言,一切的因果以武曲的死告一段落,若是他们还强求一个结果,那北斗帮最后的两人也要捐在这里了。
贪狼并非不怕死,只是结果让他难以接受,他一言不发,走到明凯身边,愤恨地吐了一口口水,搬运起武曲的尸体,远离了此地。
文曲对着朱雀帮众人道:“从今往后,北斗帮不会冒犯朱雀帮任何一处领地。”他的喉咙动了动,其实还有一句多谢没有说出口。
文曲率领着剩下的北斗帮帮众离开了东来楼,整个长安地下世界大战终于落下帷幕,北斗帮七位巨头,只剩下寥寥两位。
而朱雀帮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青龙堂堂主陈佳彻身死,许多帮众遭到逮捕,甚至身死。
“大哥,为什么放他们走?”马永保不解地走了上来,质问明凯道。
贞廉虽然不知明凯何意,但能理解其意,便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朱雀帮势头太大,对所有人都不好。”
“那老三就这么死了!”马永保一张方脸狰得通红,直视着明凯。
明凯看着多年为帮派奔波的兄弟如此,眼神闪过一丝犹豫,惭愧道:“破军已经被大理寺提审,不日将要处斩,老三泉下也有知了吧。”
听到破军的消息,马永保也静了下来,听到这位多年的仇敌将要被处死,心中不免快意,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寂寞。
朱雀帮成立至今,经过前期创业,中期发展,后期守成。他们失去了太多了,用一句话来说,高处不胜寒。
可惜没有兄弟陪着观赏这山巅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