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萍没回答,而是抬头好好看了看柳家的几个人。来的路上她还在幻想,听到她离婚之后,母亲会对她好一些,弟弟会说两句安慰的话。可现实赤裸裸地给了她一巴掌。
他们听到她离婚,先想的是自己的名声,对于她会如何,完全不关心。
这么多年,柳月萍第一次清晰无比的意识到,无论自己怎么做,柳家人都不会将她当人看。
所以还是离开吧!没有娘家也没关系,她有桑桑,有宋宋。
朝简桑笑笑,柳月萍强忍着泪意说:“走吧。”
简桑原以为柳月萍会再思索一阵子,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做了决定,看来是对柳家人彻底失望了。
简桑有些难过,又有些庆幸。
为柳月萍难过,这么些年来,尽管柳家人对她不闻不问,柳月萍却还是将他们当作至亲。
庆幸柳月萍看得清,愿意跟柳家人断了关系。
点点头,简桑咳一声,等柳姥姥和柳舅舅站直了身子,不急不缓地说:“你们不用乱叫了,我们现在就离开。”
柳姥姥本来已经酝酿了一肚子骂人的话,没想到简桑直接说他们走,一席话愣是硬生生堵在了喉咙口。
她张嘴瞪眼的样子太好笑,简桑勾勾唇,也不管他们了,扶着柳月萍扭头就走。
刚抬起脚,背后柳舅舅突然说:“你们走了以后就不要再来。”
柳姥姥连忙跟着补充:“对!以后咱们没关系。我们家没你们这些亲戚!”
两人的话一句比一句刺耳,柳月萍最终没忍住,捂着嘴呜呜哭出来。
简桑轻拍下她的背,回头平静地看着柳舅舅和柳姥姥说:“放心,我们不会回来的。”
说完,她不再给柳家人说话的机会,加快了脚步朝村外走。
*
四个人一直走到了村口才停下。
见周围没其他人,简桑松开柳月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低头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
“妈,他们不喜欢你,是他们没眼光。”她温和地安慰,“你不用难过,没了他们,你还有我和宋宋,等咱们安顿下来了,我把姐姐也找回来,到时候我们三个都在你身边。”
柳月萍嗯一声,缓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桑桑,我们要去哪里生活啊?”
简桑笑:“我们去海城。”
柳月萍和简宋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
海城可是华国的经济中心,全国经济最发达的地方,高楼如云,据说大街上到处都是富人。
柳月萍回想着自己在村长家电视中看到的海城,一颗心飞快跳起来。
她跟简宋互看一眼,说:“桑桑,我们只有五百块钱,去海城...”
简桑明白她的意思,抬抬手说:“够用。”
柳月萍不太相信,“电视里说海城的东西贵。”
“没事。”简桑说:“海城也有便宜的房子和东西。”
“但是...”柳月萍捏着衣服内袋,犹豫不决。这五百块钱是她这十几年一点点攒下来的,原本打算以后当简宋上高中的学费。现在忽然要拿这钱当生活费,柳月萍后悔没有多攒点。
简桑理解她的想法,说:“妈,你相信我。你看离婚的事我就办好了。”
柳月萍仍旧不放心,“可是我们四个人呢,海城那么大的地方...”
“没关系,我手里有两千块钱。”离开柳家后就没出声的秦樾忽然打断柳月萍,看着简桑说:“咱们完全可以在海城站稳脚跟。”
他一张口就是这么大方,柳月萍愣住了。
过了好几分钟,她期期艾艾地说:“不行,那是你的钱,我们娘仨怎么能花你的钱呢?”
秦樾:“没事。”
“可是...”再说下去,今天他们就到不了县城了,简桑看看已经升起来的太阳,打住柳月萍的话,说:“我们不花秦樾哥的钱,我们先借他的。”
柳月萍:“但是...”
“妈。”简桑明白她的思想一时半会儿转不回来,决定寻求援助,她顿了顿,说:“我们听听宋宋的意思怎么样?”
说完,她看着简宋,柔声说:“宋宋,你愿意去海城吗?”
简宋静静地看着简桑,不假思索道:“我愿意。”
说完,他看向柳月萍,说:“妈,我想去海城,那里教育水平高,老师的能力强,我更容易考上大学。”
柳月萍学问不高,但明白上大学的意义。于是立马不犹豫了,说:“那去海城。”
*
没了多余的顾虑,简桑立刻带着几个人到镇里坐上去清远县城的车。
九十年代农村普遍没有修路,后世半小时的车程,现在愣是花了三个多小时才到。
背着行李从车上下来,简桑扶着路边的电线杆子缓解了晕眩感,才说:“我们先去吃东西,然后下午坐车去临江市。”
柳月萍活到三十多岁,还是第一次到县里,好奇地看着周围的景色问:“从临江去海城吗?”
“对。”简桑一边搜寻着附近的饭馆一边说:“县城没有去海城的火车。”
柳月萍哦一声,冷不丁想到一个被自己忽视的问题,“桑桑,你怎么对这些事那么熟悉?”
秦樾和简宋同样想问这个问题,于是柳月萍一说完,两人齐刷刷地看向了简桑。
被三双眼睛盯着,简桑有些想笑,思索了几秒,说:“我在梦里去过海城。”
柳月萍愣住,“梦中?为什么会梦见这种事?”
简桑一点也不奇怪柳月萍会信,她看着年纪大,思想却很守旧,对一些神神鬼鬼的事都相信。
她按住下巴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对,我在梦里去过。至于为什么梦见,可能是上天觉得我们在那里才能过上好日子吧。”
柳月萍:“...是这样吗?”
她低头深思的样子有些可爱,简桑扑哧一声笑出来,拉住她说:“妈,你不要想这个问题了,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先填饱肚子,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柳月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