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大人何等人物，怎会如你我俗人一般喝酒？”天茫虽不知石迷星找紫阡陌作甚，却下意识的避开了关于她的话题。
石迷星顺着酒味看向了卧室，笑道：“她去睡觉了？”未等天茫答话，又道：“被遗忘者也会睡觉？”石迷星猛的站起来，径直走向卧室，推门而入。
卧室门是锁着的，但石迷星却半点走去，这次天茫看的真切：石迷星右手扶上门把手时，左臂自肩以下宛如烂泥般垂下，听得门栓一动，径直推门而入。在门栓动的那一刻，左臂指尖一动，已是开始恢复知觉。
“先生好手段。”天茫看着石迷星逐渐恢复的左臂由衷赞道。
若是寻常时候，石迷星定然会谦虚几次，但今日的石迷星显然有些不自然的焦虑。“你说，她去哪了？”
天茫顺着石迷星左臂向上看去，正对上石迷星平静中带着些许恐惧的神情。
“军部机密。”自石迷星进门以来，天茫首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却是一句话封死了石迷星的话头。
“大人的意思是，那紫阡陌还算军部中人？”石迷星苦笑道，他明白，天茫这是摆明了要护住紫阡陌了。
“先生对我军部事务有何见教？”
“不敢，告退。”
“先生倒下酒不喝吗？”待到石迷星行至门口，天茫忽然道。
石迷星一顿，扭头一看，只见天茫打开柜灯，满壁的花晶酒瓶化作星光，映入石迷星眼中。
石迷星以为天茫是要用酒贿赂他：“你这酒我能喝吗？”
“记住这些酒瓶，我取出来给你喝过的，现在都不能喝，喝过之后一定要放入原处。”
“什么意思。”
“教皇今日来找我，我没给他开门，晚上你就来了。”
石迷星琢磨许久，才明白艰难道：“紫阡陌叫我来的。”
“你还认为守夜人只活在夜里吗？”
“这夜晚我终究守了许多年，还想继续守下去，你若守过这夜，便会明白，那星空远比你这灯要绚烂。”
“教廷内有一个职位，叫司阴者，你可知道？”
“没听过，做什么的。”
“你见到的遗忘者，都是他们放出来的。你知道的消息，也都是他们漏出来的。”
石迷星此时已彻底忘记了自己先前还准备离开，就连紫阡陌的去向都已经不重要了。守夜人一直以来的情报来源，居然是以光为代言的教廷。
“他们在哪里？”石迷星咽了口口水道。
“下面。”
“紫阡陌的话，能信吗？”再度提起紫阡陌，石迷星感觉比上一次还要艰难。
“我的酒能喝吗？”
“好，喝酒。”石迷星终于还是坐到了天茫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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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昔。”
“于昔”
当于惜再次睁开双眼时，看到的是他师傅那熟悉的木匠屋：熟悉的桌上规整的放着崭新的用具，刨子和角尺上刚被擦了层油，桌脚靠着锋利的锯子。
以及...床上坐着的，穿着木匠服的......
“石迷星，终究还是放走了紫阡陌吗？”周立通看着面前浮现的虚影叹道。
“前辈？您不是已经......牺牲。您活着真是太好了！”待得于惜看清床上那木匠的面容，不自觉被吓了一跳。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这儿就是地狱。”周立通不耐道，每一个到达地狱的守夜人都会被送到他这里，这套说辞他早就说腻了。
“所以说，我现在已经成为了被遗忘者吗。”于惜苦笑道，自己已经成为了自己的敌人么。
“错了，等你什么时候能登上那座塔，再成功出去，才算是被遗忘者。现在你只是死了而已。”周立通看着于惜脸上的矛盾与绝望，呵斥道。
“死了不就是换一个世界活着吗？不过是我没有信神，下了地狱罢了。”于惜看着窗外熟悉的村子，忽然产生一种荒谬感。
“世上只有地狱，没有天堂。你来地狱，不是因为你不信神，而是因为你心有不甘。”周立通惋惜道，他本以为石迷星的徒弟能比寻常人强些，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地狱不是神用来折磨恶人的地方吗？”
“永生不死，又心怀不甘，不正是折磨吗。”周立通说着向门外走去。
“前辈！”于惜正要追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一分一毫都不能移动，连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立通出了门，又将门紧紧关住。
地狱之塔顶层，忽然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这里本是亡魂历经重重磨难才能抵达的所在，却首次同时迎来了成千上万的亡魂。
“快去通知守夜人。”司阴主教看着门外规规整整的亡魂，心知自己进了大人物的谋划之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冤魂赵化车，申请裁决。”
“冤魂俞中，申请裁决。”
“冤魂申光，申请裁决。”
......
听着门外一句句颇有节奏的呼喊声，司阴主教咬牙道：“取火种来。”无论怎么做都不对，倒不如按规矩办事。
火种是一小团白色的光，看上去和把棉花压实差不多，却是以玉盒盛放。主教将玉盒双手托起，走出门外，对着整整齐齐的方阵道：“天火验魂，不死者生。”说着跪下俯身将玉盒放到方阵面前。
玉盒中的火种忽的燃起丈许高的火焰，火焰分四色，顶端为金色，其下为蓝色，其下为红色，下端为乳白色。
先前自称赵化车那人转身喝道：“右一路起，跑步依次前行。”
一声令下，巨大方阵的最右一列冤魂，便迅速飘入了火焰，第二列紧接着跟上，进入火焰的冤魂有的瞬间被火光吞没，有的在火光中化作愈来愈淡直接消失，有的被烈火点燃发出惨叫又化作蓝色火星。但仍在方阵中的人依然漠然，前仆后继的冲入烈火中，宛若飞蛾扑火，却又悄无声息。
直至赵化车最后一个飞入烈火，收起火种的主教忽然问了一句：“军部的人？”
逐渐变淡的赵化车神色不变的看着主教，点了点头。
“替我向天茫首领问好。”主教捧着火种弯腰后退道。在他面前的，只有虚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