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宫以后,慕容枫只觉得身子冷的难受,换了衣服仍旧觉得寒冷。
朱适朱太医匆匆从太医院赶到,帮慕容枫把脉诊治,苏泓此刻也换了干衣服,他看着太医问道:“张大人,王妃如今怎样?”
朱适对着苏泓行了个礼说:“回禀晋王,王妃娘娘在水中受了寒,如今寒气入体,只怕是伤了风寒,如今身子高热,小人这就去给娘娘开药,她若能在房中静养个十几日,想来是可以痊愈的。”
苏泓点了点头:“多谢大人。”
朱适告辞而去,苏泓坐在慕容枫的床边说:“枫儿,大人说你的病没什么大碍,只需静养些时日即可,可静养……”说到此处,他忽然眉头一皱:“你们离京在即……”
他思索片刻,忽然起身说:“枫儿,我这就去求父皇,让他宽限你们几日离京的时间。”
“不必,不必麻烦。”慕容枫拉住苏泓的衣角摇摇头:“皇上已经对我们宽容到此,况且你已经帮我这么多,实在不用为了此事而惹皇上不快。”
苏泓摇摇头:“此事说来也是为了我,你若在路上颠簸,落下病根,我这一生总是不安的。”
说着,他就起身,然后朝着长乐宫匆匆走去。
慕容枫看着苏泓离去,她便慢慢的坐起了身子,然后看着苏泓离去的背影,那个身影飘然若仙,不惹凡尘。
慕容枫不由得微微闭上眼睛。
二哥,今日利用你,我也是迫不得已的,这个世上我最不想骗的人,就是你。
长乐宫。
长乐宫分辰文殿、福宁殿和承乾殿三点,辰文殿是文武百官上朝时的宫殿,福宁殿是皇上批阅奏章和接待大臣之处,至于承乾殿则是皇上批阅美女和接待妃嫔之处。
如今已是朝后,皇上正在福宁殿批阅奏折,忽然听到苏泓请求面圣,皇上便点头应允。
苏泓得到应允,便整理了一下朝服,然后朝着福宁殿走去。
福宁殿有一张龙椅,龙椅前是一副书案,书案上的奏折堆得一摞一摞,如小山一般,正前方的牌匾上写着“勤政清廉”四个字,身后便是一副巨大的金质屏风,屏风上画着花鸟山水,两旁各有两幅书法两幅画,正前方的玉阶下,有两个雕栏狮子,雕刻的栩栩如生,两个狮子的中间,便是一个铜质麒麟纹三足香炉,香炉中青烟袅袅,香气缭绕。
苏泓走进大殿,看到皇上正在伏案批改奏折,他便走到阶下,跪下磕头请安:“给父皇请安,恭祝父皇长乐无极。”
皇上听得声音便放下奏折,他抬起眼皮看了苏泓一眼,便笑笑说:“子怀,你来了,正巧朕有事要和你商量。”
“父皇,儿臣也有事……”
“有事稍后再说。”皇上打断了苏泓的话,他抬手让苏泓起身,然后叹了口气,颇有些烦恼的说:“自先帝驾崩后,各地藩王都不大安分,纷纷请求入宫祭拜先帝,朕知道,这些藩王看到朕登基了,心里都不太高兴,想着进京和朕理论。朕便发了诏命,让藩王皆不得进京,违令者斩。可今日,襄王不听诏令,已经到宫外了,现在给朕写信请求进宫。”
苏泓怔了怔,襄王苏柱是皇上和先帝的第九个弟弟,平日里好武好斗,力大无穷,曾以一己之力撼动百斤巨石,昭睿帝时的六王夺位,他和晋王是“六王之乱”中唯一活下来的两个王爷。不过他们最终都被贬出京城。
如今晋王登基,怕是襄王也坐不住了。
他也想效仿苏梏,夺位登基,自立为帝。
苏泓想了一下,然后慢慢的说:“父皇刚刚不是说,已经发布诏令了吗?违令者斩,如今襄王回京,已经违抗圣命,父皇可依律制裁。”
皇上没有说话,只是思索了片刻,然后才幽幽的说:“他还带了三十万兵马。”
苏泓听着皇上所说,不禁惊了惊。
三十万兵马,皇上占据京城也不过就带了三十万兵马,如今襄王带着兵马浩汤进京,那自然没那么简单,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京城马上就有一场恶战,皇上刚刚登基,军心未稳,民心未安,若是这个时候和襄王交战,只怕胜负如何,真是不好说。
如今只能别让这场恶战挑起,否则就麻烦了,不管皇上胜或负,对百姓来说,都是一场浩劫。
“子怀,你心中是如何想的,不妨说给朕听听。”
“儿臣以为,襄王不可进宫,他既然带兵回京,那他的心思必然不止在祭奠先皇那么简单,他心中惦念的恐怕是父皇榻下的龙椅,既然如此,放他进宫无异于引狼入室。可若是不让他进宫,他必定要在宫外大肆宣扬父皇的……的不好,若是传的天下皆知,那倒不如直接和他一战。唯今之计,当让襄王进宫,但只让他独自进宫,兵马后撤,不准带入城中。”
“他会听朕的?”
“父皇如今忌惮他,可他更加惧怕父皇,毕竟他只有兵马,没有名声,更没有民心,如今他有的父皇都有,可父皇有的他却没有,名不正言不顺,他应当懂得。”
皇上拿着奏折,在桌上轻轻敲了敲,然后才慢慢的说:“可倘若他不肯放弃兵马,那朕又该如何?”
“死守皇宫,攻打襄王。如今只有这个法子,他襄王未必敢打,也未必会胜。”
苏泓说道此处,眼神之中有几分凌厉,皇上看着他微微点头:“好,那就这么办。”
他说着,看着苏泓微微摇头,然后叹了口气说:“可惜啊,可惜了,子怀你不是嫡出,否则,朕还真想将太子之位……”
“父皇明察,儿臣绝无贪恋权贵之心。”皇上还没说完,苏泓急忙对皇上说了句,将皇上将说而没说的话挡了回去。
皇上知道苏泓的谨慎,当下也就不在多话,他说:“车骑将军陆威先前两次和朕提亲,说他的女儿早已过了及笄之年,想将他的女儿嫁给你,朕从前跟你说过,你没答应,朕也就回绝了,今日他又和朕提起此事,我想这次,你便别推辞了吧,她的女儿朕前几日见过,那是京城中闻名的才女,琴棋诗书无一不通,生的端庄贤淑,更善歌舞,你们门当户对,乃是天作之合。”
皇上说完之后,却看到苏泓面上并没有一点反应,他就接着说:“毕竟陆威的手上,有二十万精兵,又毕竟……”
皇上看着苏泓,眼睛不眨的说:“他还没有完全的投靠朕。”
苏泓皱了皱眉,说了声:“父皇,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如今江山未稳,儿臣还不想成亲。”
“哼。不想成亲?不想成亲,你为何心心念念的想要娶那慕容枫?如今她成了亲,朕瞧着你好像还没死心,巴巴的望着她。”
苏泓急忙低头说:“儿臣不敢。”
“嘴上说不敢,心中不知是怎样想的。”皇上抖了抖龙袍,慢慢的说:“算了,此事朕不追究了,你今日究竟为何而来?”
苏泓想起,方才和皇上一番说话,险些忘了大事,他抱拳低头说:“父皇,儿臣今日来,就是为了慕容枫……”
说道此处,他不禁也停了下来,只觉得有些尴尬,方才皇上刚刚说完她,如今自己又将她提了出来。
“这个慕容枫果真是个妖魅,她又施了什么妖法?让你如此神魂颠倒。”皇上不屑的白了苏泓一眼,却见苏泓此刻面色微微变了变,他叹了口气:“说吧,什么事。”
皇上说着,重新拿起了毛笔,想在奏折上批改,还没写字,苏泓的话已经传了过来:“儿臣知道父皇让子言去豫州上任,今日想让父皇宽限他们几日,枫儿为了儿臣落水着了凉,生了风寒,太医嘱咐需得静养,儿臣想请父皇宽限他们十天。”
一句话说的却很没有底气。
皇上听后,不屑一顾的说:“朕已经宽限了他们许久,实在是无法再宽限,时日长了,还不知苏烨要闹出什么事来。”
苏泓看着皇上并不同意,他不禁有些焦急,他跪在地上说:“父皇,诸般种种,都是儿臣对不起枫儿,枫儿为了儿臣伤了风寒,她若现在离去,路上颠簸,只怕要加重病情,她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儿臣必定是要终生悔恨的。”
“你不怕她在利用你?”皇上正要用毛笔写字,却忽然发现笔尖有些毛劈了,他便伸手将笔尖的毛揪下一两根,然后淡淡的说:“这个慕容枫,从小聪明过人,她或许是故意为之,就是为了宽限离京时日。”
苏泓听着这话,更是着急,他说:“天下岂有拿自己性命‘故意’的,况且枫儿和儿臣只是偶然相遇,说来还是儿臣先见的她……”
他说道此处,声音低了下去。
皇上“哼”了一声,放下毛笔:“子怀,你什么都好,只是一点,太过优柔寡断,这样恐怕难成大器,这世上好女儿多得是,你为何偏偏巴望着她,她已经成亲了,你别再想她,也别再管她。”
“父皇。”苏泓声音有些恳切,皇上悠悠的说:“朕的要求你不答应,却还来求朕,未免太无礼了一些吧。”
苏泓低下头,思索片刻,终于慢慢开口:“父皇,儿臣知道您想让儿臣早些成亲,您今日宽限他们十日,儿臣答应您,遵从父皇您的旨意。”
顿了顿,苏泓低低的说了一句:“迎娶陆家小姐为妻。”
皇上怔了怔,就这般看着苏泓,苏泓面上并不太好,过了许久,皇上才淡淡一笑说:“准奏。”
苏泓微微闭眼,然后轻声一叹。
枫儿,万幸今日还能帮你。
你说世上岂有这样巧合的事情,琴谱、香囊,还有你那落水之势,若是不曾计划好,怎会如此恰巧。
其实父皇说的对,我亦知道,今日你骗了我,否则你怎会将万事做得如此周全,可就算如此,我仍旧要帮你的,因为你拿你的性命做赌注,我怎能让你赌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