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再和昨日一样晴朗,巨大的云缓缓挪动着身子,挡住了洒向大地仅有的一丝温暖。即便天气对鼠民来说冷的要命,仍然有不少的民众来往于城中,更像是从其它城过来逃难的。
不管怎样,我们天衣无缝的伪装到现在还没被任何人识破,卫兵和民众都把以为这仅仅是一位大人带着两个流浪儿童出来走走。
又一支卫队从我们身旁经过,它像临时组建的赏金小队,由队长临时招募手下,用来协助卫兵搜捕通缉犯。没有像样的武器装备,区区一群乌合之众……
不过这支部队的队长看起来不太友好,为了活命不得不随便在路边抓个乞丐就去滥竽充数。
“站住!”刚走过没十步猎人队长突然停步并转身,“你们三个,看上去和通缉令上的人长得挺像,一定是通缉犯!”
他举起通缉令,和之前糊我脸的那张一模一样,我和周的照片是找画家用毛笔画的素颜照。
“你们一定是认错了,我带着两个孩子初到此地,根本没做过什么坏事……”汉麟愿连忙解释,面前这只蛮横无理的老鼠什么都没听进去。
“鬼鬼祟祟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抓住他们!”
事态紧急,可汉麟愿依旧不希望我冲动惹事,要“顾全大局”,这句话我之前听了不下千遍。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关键时刻福福鼠带兵救场,他的治军严谨、为民着想可是出了名的,绝对可以让那些不长脸的家伙们长不少记性,“如今战事吃紧,你们竟有心情欺压百姓,真是丢鼠军的脸!”
结局真是大快人心,他们因“从事非法赏金活动”被抓去进一步审讯,我恨不得希望现在就脱下伪装,告诉福福鼠这一切……至少装到现在,我们的真实身份连福福鼠都不清楚。
“我在这替全鼠军将士向你们致歉,最近赶上特殊时期,请你们见谅。”福福鼠并没多说,并以“公务要紧”为由带队离开。
汉依旧不愿让我太早就暴露身份,仔细一想也有道理,这样做会反而会令福福鼠两面为难。我不甘心放弃这次机会,却无奈跟着汉麟愿默默离开。
我以不太明显的角度微微回头,试图观察鼠军此刻的动向,却无意间与福福鼠四目相对,他那灼热的目光不免让我有些慌张,我只得把头转回去装作无事发生。
福福鼠肯定已经识破了我们的伪装,身上套个垃圾袋也只能骗骗一些像赏金猎人这样的无能之辈,没人会上当。
汉麟愿抓着我们的手随机钻进路边的胡同内,而我和周也受够套在我们身上粘糊还令人作呕的垃圾袋,狠狠将其撕成碎片。
福福鼠亲自带队巡逻,而且随叫随到,咱想问,却没胆量问,鬼知道问完是个什么下场!杀头?绞刑?俺可不想就这么死在自己人手里!
“城门有岗哨,大街上还有守卫巡逻,要是没有福福鼠帮忙,我们谁都出不去。”汉麟愿这回挠破了头也想不出什么点子,“只可惜,现在去找福福鼠,无疑是自投罗网。”
“金鱼,你不是会飞嘛,带我们飞出城,那些士兵还抓不到我们,”周自认为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并为之兴奋不已,“你还可以把我们传送出去,我可不信区区守护者会折在小兵手里。”
“孩子就是孩子,真是可爱!”汉麟愿靠墙而坐,看样子是不准备继续想办法了:“你出城了还能去哪?让小气猫抓你?金鱼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来,你还要回去?”
被汉这么一说,周现在又不想出城了,至少就目前来看,福福鼠并没有伤害我们的意图,我们被通缉这件事仿佛谜一样存在。
正处于我们视野盲区的某个屋顶之上,铁锤鼠目击了我们从进城到目前的所有事,不断回响于耳旁的某种声音正不断提醒他,“快动手,为了保你兄弟的命!”
追溯声音的源头,自小气猫今早率军为调查“先王遇害”一事回国之后,福福鼠担心入侵者会借此进攻鼠国,便离开将军府,去找阿兰,让她到狗国搬救兵。
府内只剩铁锤鼠一鼠之时,这似曾相识的声音便不断萦绕于府中,不肯显露真面目,并以“无敌鼠的性命”相要挟,控制铁锤鼠。
狂风呼啸,鼠国同样配备预警暴风雪的信号台向全城明示,璀璨夺目的紫白散花向民众告知,风暴于今晚之前抵达,请民众做好防暴准备。
“好戏,马上开始!”铁锤鼠寄希望于城内的赏金大队,“守护者,对不住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无敌鼠,希望你能理解。”
还在咸鱼度时的我们三人正在计划该去哪躲风暴,以至于忽略了大街上对我们图谋不轨的赏金大队,更糟糕的是,我和周身上的伪装刚被我们亲手撕成碎渣。
我们这块可口的肥肉吸引了全城的赏金猎人,一群老鼠从胡同前后夹击,手握各类兵器,赏金猎人们竟顺理成章地达成了共识,源源不断的赏金大部队正前来增援。
奇怪的是,猎人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或许是有人背地里泄露我们的位置,这样一来,我们被突然通缉的原因也就能解释通了。
“放弃抵抗吧!我对你们的行动了如指掌,再逃下去毫无意义,还不快束手就擒!”赏金队长一番话,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
“守护者,快让他们瞧瞧你的厉害!”周不断怂恿让我出招好让他们张张记性,甚至以我的口吻对这群老鼠放出狠话,“你们可知道这是谁?敢抓守护者?小心他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赏金部队的动静太大,这下他们不用再跑大老远找守卫交换赏金,也不必担心我们在路上随时找机会逃跑。卫队被浩大声势吸引,分立于胡同两侧列队戒备。
这同样意味着,抱有赏金梦的老鼠们可能要失望了:“通缉犯是我们先看到的,按道理赏金也应该有我们一份。”
“既然你看到了他们,那为何迟迟不动手?”身披红斗篷的神秘鼠自鼠群中缓步走入,不明真相的民众议论纷纷,以为胡同里发生了命案。
斗篷挡得太严,没办法看清他的脸,单凭长相来看,这只老鼠的官位不低,极具压迫力的气场又让我感觉他和福福鼠很像。
再不突围就真没机会了!到目前为止,汉麟愿居然还要我“为了顾全大局”,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出手”。
“把他们带走!”红衣鼠队长的气势太过强大,远不及正规军的猎人队伍便显得不堪一击。
汉麟愿这次也许是对的,鼠军赶走这群乌合之众,并不打算把我们交给鼠王早早了事,反倒走的路和之前相反,更多是在走小路避风头。
终于,在某个不引人注目的拐角处,福福鼠脱下红斗篷。我难掩内心的激动,扑上去给福福鼠来一个大大的拥抱。周觉得他不该加入讨论,便找凉快地方坐着,总之我们谁也没敢提先王的事。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如今事态紧急,我长话短说,鼠国刚刚吃了一场败仗,雷云关沦陷,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福福鼠坚定的目光令我有些不知所措:“守护者,希望你能尽快行动!”
“他们动作这么快?一上午就攻下一座城?”汉麟愿联想到先王一事,入侵者发动袭击的时间与此相差不多,“完全没道理,无非是从内部攻破,否则就算他们的装备再先进,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拿下一座城!”
“他们攻下雷云关,并没打算继续进攻其它城池,而是让鼠国交出你们之后,便撤军离去,期限是一天。鼠王因此向全国发布通缉令,说是不惜一切代价要抓住你们。”
“这话也就说给小孩子听的,”汉麟愿的目光不时瞥向我,话里藏了不少刺儿:“谁会蠢到信他们的鬼话,你说对吧?守护者。”
“两个时辰后城门就会关闭,我会尽可能想办法在城门关闭前送你们离开,我已经拜托阿兰向狗王通融,旺旺狗会收留你们。”福福鼠又命随从拿出两个红斗篷,“风头过去之前,你们万万不能暴露身份。”
我不忍接下斗篷,无视礼数大声质问福福鼠:“那我们什么时候再见?”
微风不时迎面吹过,随处抓起一把雪花向四周肆意挥洒。空气中弥散着雪花的清凉,和颇具杀伤力的冰霜,且风力还在不定时加强。
“也许,在战争结束之后……”
还是迟了一步!等我们赶到城门口,士兵已经贴好告示:因通缉犯可能会伪装成平民百姓混出城,现金刚城全城封锁,所有人不得出入!
“福福鼠,希望你能理解,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无敌鼠。”铁锤鼠依旧站在屋顶,冷眼旁观这一切,他只是稍稍做了手脚……
狂风大作,城中军队加紧巡逻,所有擅自出城的军民均被视作通缉犯的同党被军方怀疑,民众对此议论纷纷,又不得不受限于以鼠王口吻下达的命令……
“诸位,卑职有急事需到狗国一趟,还望将士们行个方便,让我们出城。”福福鼠向手下行礼,这着实令围观民众吃惊,“此事关乎国家之危亡,更何况,距离原定封城时间还有两个时辰,为何擅自做主封城?”
周扒皮不断怂恿我使用传送带着福福鼠一起离开这,可我始终没这么做,有了之前五鼠被撤去官职的经历,我不想再拿五鼠去冒险!
“抱歉福元帅,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就算有命在身,守卫也不敢以下犯上,同样以礼相回。
“可阿兰公主还在城外!”福福鼠真愧疚于自己培养出的手下现在竟如此死板,除非这些接替守城部队的士兵不属于三军之内:“我之前下过令,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要放阿兰公主进城!”
“除非……您得到鼠王的同意,否则我们也没办法。若元帅您拒不从命,我们只好以违抗军令逮捕您!”守卫拿出鼠王特许的一半虎符,这证实了福福鼠的推测。
接管守城部队的是鼠王禁卫军,只有阿兰公主和鼠王才有资格指挥,而阿兰应福福鼠请求上午离城前往狗国,唯有鼠王才能下达如此无能之令!
一致支持福福鼠的手下们很懂时局,更和福福鼠的想法出奇一致──突围出城!
“那我要是硬闯呢!”福福鼠不得不再次将金银童子指向自己人,而这回,他是为了大局着想,“对付这些无名之辈有我一个就够了,你们去开城门!”
城门被突破,民众乱作一团,场面一度失控,令仅有的几名禁卫军士兵原地打怵,面对身为三军元帅的福福鼠步步紧逼,也只有逃跑的份。
“念在你是我鼠军的份上,饶你不死!”由福福鼠带队开路,我们作为通缉犯的逃亡之旅顺利起步,一路上的风雪都在为我们庆祝,这是个好兆头!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想通了汉麟愿不让我暴露身份的背后,若福福鼠因放走通缉犯而这样做,后果远比现在严重得多……我们很幸运,红斗篷不仅救了我们一命,还救了福福鼠一命。
借着乌云与风雪掩护,我们不断抄近路前往狗国,很快金刚城的影子便消失不见……凭感觉,福福鼠大致能猜出,我们现位于鼠国和狗国边境交界处。
以此为原点,向东北方再走几个时辰,差不多能在风暴到来之前抵达距离这最近的狗国内陆城市──黑风城,由旋风狗将军驻守,我们只要说“这是福福鼠的命令”,旋风狗就会明白。
福福鼠为我们指完路便站立不稳,我们连忙上前搀扶。他肩膀处的箭伤这时显得尤为清晰,多亏虎威金甲为他抵挡了箭矢大部分的速度,使得他能在刚刚巨大的体力消耗中坚持至此。
“你受了伤,为什么不说!”我又忍不住落泪,“你总是这样,有什么苦,从来都不跟我说!”
“真是个爱哭鬼!难道你忘记我在军营里告诉你的话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深红的血滴在红斗篷表面迅速扩散,福福鼠却依然以笑面对,“快离开这,他们迟早会追来!”
“你们不用担心,这里有我们守着,元帅一定会没事的……”
守卫的话被追兵的喊声打断,我们逃跑时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吸引了一大波追兵,尤其是鼠王得知福福鼠抗命离城之后更是将绝大部分用于守城的禁卫军派出去抓十人左右的小队回城。
守卫在他们抵达之前及时清理了附近的脚印,让现场变为福福鼠“抗命离城”而非“放走通缉犯”,分别对应两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对于狗国,我从动画片中略知一二,横跨大半个北部地区,疆域辽阔、实力极强,可称得上当时有望一统天下的超级霸主。
黑风城,是唯一与猫狗两国直接接壤的狗国内陆城市,论规模和防御力,完全不输给鼠国飞天城、铁甲关和猫国边境要塞、风雪要塞,更有识大局的旋风狗将军独当一面,使整座城成为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堡垒。
三国和平相处,如今一方有难,旋风狗绝不会坐视不管,但在狗国北部边境,有着令狗王时刻不敢掉以轻心的强大势力,因此我不太确定狗王是否会同意旋风狗派兵加入战斗。
汉麟愿对刚才一幕仍心有余悸,福福鼠被抓住的那一刻,若不是汉麟愿用藤蔓将我捆住,那些对福福鼠动手动脚的家伙们绝没有好果子吃!
我在一瞬间内爆发出强大的魔法力量,剧增的拉力一度令藤条嘶嘶作响,直至周将我紧紧抱住,我才得以冷静,没惹出什么更大的乱子。
走了很远,周觉得有些累,我们便在一处大石头下躲避风雪。愈加猛烈的风不适合我们在这久留。
“金鱼!还在担心刚刚的事?”周被吓得无法正常组织语言,全身哆嗦不说,走路也顺拐了,“别担心,只要我们的身份还没暴露,福福鼠就一定会没事!”
“不用劝他!这孩子太过于感情用事,太冲动、不顾大局,不适合当守护者……”汉麟愿在周的劝阻下不仅没停,还继续对我补刀:“有这么强的力量,为何不使出全力与入侵者对抗?却浪费在一只老鼠身上,福福鼠看到你这样,必定会对你非常失望!”
我不想做任何解释,心里的委屈化作泪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可每次想到黑粒子,不解释又说不过去!
“我这么做,只想保护我的朋友……”
“小武呢?还有那些死在战场上千千万万的弟兄,还有你朋友,他们为了你而付出生命,可你做了什么?”汉麟愿愈发激动,“任性、莽撞……你这样做不仅帮不上忙,还会害了他们!战争不是儿戏,也不是过家家,而是真刀真枪的打,没人会把你当朋友看!你在他们眼里,只有利用价值,而不是朋友!”
“抱歉,是我太激动了……”汉麟愿发起火让风也没了脾气,四周陷入一片死寂,“现在你作为守护者唯一能做的,就是服从命令,不要节外生枝,这样对我们都不利!”
我的说话声与啜泣声混杂:“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大局,难道逼走黑粒子,也在你的计划范围内?”
“你只是个孩子,有些事,不要过早知道为好!”汉再次将声音压低,“作为守护者,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若不是你非要逞能独自流浪,执意去找玛雅矩阵,也不会出这么多事!”
“就算他不去找,沈钊也不会放过他!”
“事到如今你还要帮金鱼说话?”汉麟愿努力克制情绪不再去发火:“等这次危机过去了,你们就回去陪陪家人吧,别再拿自己的命冒险了,这不值得。”
“他没有家了,”周竟带着哭腔为我说话:“你没听错,在半个月之前他就已经没有家了,他也想做一个正常的孩子,在学校和那些同龄孩子一样等着家人接送,也想和同龄孩子一样玩耍!
“我也是,我们都无家可归了,起初我只是以为他跟家里生气,所以一赌气就出来流浪,后来他家人……我无法想象一个父母离异的孩子独自承受这些痛苦是什么样的,但我唯一能做的,不让他再继续孤独下去!”
“够了!”我双手握拳,对面前两位“日记偷看狂”感到气愤又无奈,“我早该知道是你们两个偷看我日记,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事已发生,我犯下的错,我自己会想办法弥补!”
“以你的实力,根本不是沈钊的对手!这样做是白白送死!”周拿出小武留给他的那片发光树叶,如今竟走起汉的老路,认为我作为孩子,没有能力独自面对威胁……
“这片叶子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汉麟愿此话言外之意让我着实摸不透,“金鱼可是小有名气的矩阵守护者,我相信以他的实力,一定能保护好自己,根本不需要我,倒不如让他去历练一番,知道苦自己会长翅膀飞回来。”
“你真的同意我去找黑粒子?这不像你的日常作风……”我展开紫翼,跳起接住汉麟愿扔给我的近三分米高的卷轴:“你该不会骗我吧?”
“这可是我替你争取到的机会,要是不想去就算了。还有,保存好你的日记和《孙子兵法》,别弄丢了!”汉麟愿又向我扔来日记和孙子兵法,我很好奇这两样东西被我藏好好的,怎么跑到他那去了?
汉麟愿没再用他那黏糊糊的藤蔓将我捆住,只留下被紫翼边缘划破长空的发光紫线于风雪中璀璨夺目。飞出去很远,周扒皮那句话又在我耳边悄悄回荡,它不时地提醒我,我的能力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
“你就这么放心让他去?暴风雪快来了!就算他有守护者的力量在身,再不怕冷,也没办法撑过去!”周很清楚冰冻如针刺骨的感受,还有将我背至51区中心那段“刻骨”经历。
“安了,守护者最擅长应对这种情况,掌控与自然沟通的能力可是他们从小必会的一项本领!”汉先行向黑风城赶路,落下在雪地上小步追赶的周:“那只帮助你的大猫都那么大年纪了,也能挺过整晚的暴风雪,他一个守护者又怎么做不到?别一会儿暴风雪来了,反倒我们先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喧嚣与烦躁,唯有暴风雪的到来,才会随万物被风雪覆盖。硝烟与战火,也只有暴风雪不断洗礼,才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