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民城内,大队人马在王宫西门集结。
夏无期一身青色紧袖窄袍,高坐马上,立于众人之前。
不多时,约莫三百余人簇拥着三辆囚车缓缓往青民城西门进发。
城外西北方向,俏安云气机内敛,丝毫不夸大其攻势。每一拳每一脚看起来都平平无奇,像是一个刚学武不久的小孩那般无力。
与安云截然相反的杨无敌招招豪迈。每一拳,要么缠绕着五色气丝,要么只萦绕上一色,或是木气或是火气之类。
两人贴身短打,杨子元信手便能挥出一道道拳锋,一道道腿锋,裹挟着或这或那五行五气或是阴阳二气,好不亮眼。
可一招都没打在安云身上。即便如此,一道道拳锋与腿锋悉数在安云身后炸开,即便没伤到安云,可气势丝毫不败。
反观安云,一招一式都朴实无华。
十合之后,两人各自身形后掠,拉开身位。
杨子元再凝气,紧袖贴身的黑布衣立马炸穿,在这夕阳西下的傍晚赤裸着上身。
安宁双目微眯,而后冗长地吸一口气屏住不泄。
空中,一队鸿雁缓缓飞过,而后十来只鸿雁各自尖叫一声,四散逃去。
地表,杨子元一拳炸裂。
一个寻常的直拳,一道五色缠绕的拳锋向安云冲去,顺路裹起地上的泥土不说,就连挥拳的杨子元都无法避免地身子后退。本是站在地面的双足,此刻陷地一尺,倒滑三丈方才稳住身躯。
面前,安云眉头一锁,额头上青筋暴起。
只见他爆喝一声,不退、不闪,反而迎着铺面而来的拳锋冲去。
一道五色驳杂的拳锋撞在他身子上,像是激流劈礁石,不见礁石断开,倒是那道拳锋两边分开而后四散而去。
沿途的地面满是一道道或深或浅的小沟。
杨子元诧异不已,眉头一皱,双腿一蹬,跟随拳锋之后迅猛而前。
两人匍一交锋,安云一掌作剑,直刺杨子元面部。后者双臂提起,左臂在右,右臂在左,将安云的那条手臂紧紧夹住。而后一手千斤坠,身形下蹲,想顺带着将安云重心下拉。不料安云以掌作剑的手臂先正着一拧,再反着一转,刹那间将杨子元的双臂卸去。
后者失算,只能重重一踏,猛然下蹲躲过安云支取面门的一掌。
正要反击之时,拳脚尚未出招,安云一个弓步向前,力从地起,双脚一蹬,腰马合一,一个顶胯击在杨子元胸膛,将后者撞飞一里余。
有了先前的经历,杨子元留了个心眼。一被安云撞飞之后他便凝炼气机,已自身气机去牵引安云气机,好事先知晓安云的下一步动向。
他刚一闭眼,片刻后便睁眼。
四散而去,肉眼不能见的气机几乎地毯式地搜索了方圆五六里的地面、空中,可丝毫感知不到安云所在,像是安云瞬间跑了那般。
可他当然知道,安云不会跑。
“难怪,这厮将气机内敛,藏在四肢五脏之地。故而先前他凝炼气机之时,衣服涨起了仅仅片刻便消退!”他这才恍然大悟,可为时已晚。
背朝黄土面朝天的杨子元还在空中倒飞,感知不到安云,他心中不免担忧。而后强行提起周身所有气机,只见身子下方足足十来丈处的地面立马炸出一个窟窿,而他凭此力道顺势而起,一跃三五十丈,双手再重重向下一摊,悬停在空中。
盛夏傍晚的青民城西边,一人悬停在高空,四下鸟瞰。
往西,能见着那片松林的尽头,再西,便是帝畿——盘古城。
北边,涛涛英江细如发丝。
东边,视野甚至能越过竹山,瞧见竹山以东五百里处的独山。
……
可就是寻不见安云。
“这厮,莫非趁机救了三个娃娃跑了?”
杨子元正疑惑间,头顶轰下一道绿光。
被夕阳染得通红的半边天,赫然出现一道绿光、一道绿色的拳锋。
杨子元后知后觉,刚抬头看去,那道拳锋已然近在咫尺。
他躲闪不及,只能硬着头皮一拳朝天轰出,一道赤色拳锋自下而上,轰在自上而下的青色拳锋之上。
一声爆响,如铁棒撞大钟,震得杨子元头皮发麻。
他正庆幸躲过这道拳锋之时,抬头看天,发麻的头皮几乎要爆开。
漫天的拳锋如瓢泼大雨一般密密麻麻,将红润的半边天点缀得如同雪后的松林一般。
杨子元咬碎钢牙,双手握拳,奋力朝天挥拳。
一道道拳锋自他拳上冲起,一飞冲天。
方圆三四里的天空满是拳锋与拳锋相撞之后的青赤驳杂的硝烟以及震耳欲聋的金石之声。
地面,从天上下来了好一会儿的安云抬头看天,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漂亮!”他不免感叹。
红润的天空,方圆三四里的天空又满是青赤驳杂的硝烟,如同除夕夜里的眼花那般。
“莺儿,真该带你来这儿看看!”他喃喃自语,而后撇下仍在空中奋力阻击的杨子元,缓缓往南走去。
青民城西门,夏无期手持月牙戟,单骑突出城门。身后三百余步卒奋力追赶,生怕多喘一口气便跟不上前头的柱国公。
安云见了大队人马,一跃往南,立在三个后身身前。
身后,三个后身仍是先前那副模样。只是口水流干,被烈日炙烤了一整天的地面没几下就将他们脸上的口水蒸发,只留下一片片龟裂的土块贴在他们脸上。
“来者何人?”安云一揖问道。
“玉诗国,柱国公!”夏无期朗声说道。
“哦?”安云左嘴角一扬,“见过右丞相!”
夏无期满目阴森,即便谁人都知晓他这个“柱国公”不过是自封的,未得到天子下诏。可玉诗国内,敢称他“右丞相”的也就那么几个人罢了。
“足下何人?”夏无期一刺月牙戟,戟头在安云身前三寸处悬停。
后者不躲不闪,一如二十年前他爹那般:“安东,安云!”
夏无期听了,一改阴森脸面,坏笑着提戟,于马上作揖道:“原来是镇远侯之子,失敬,失敬。”
而后不管身前安云,对身后刚刚到位的步卒说道:“依令,将首犯安宁,从犯赤乌、严牧擒拿。”
“诺!”三百步卒其声喝道。
“我儿有何罪?”安云抱拳问道。
“今日正午,有凌烟阁众六人于我府上状告这三人。本公依令批捕而已。”夏无期说道。
“奉何人之命?”
“自然是诗公之命!”夏无期说道,还不忘双手抱拳,朝东一敬,“此乃批捕文书!”
他说着递过一卷帛书。
安云双手接过,书上言之凿凿,又有诗公、太后大印。
他只能将帛书递还,目视这三百步卒将三个后生提起,而后扔到囚车之上。
空中,一人赤裸着上身,自北而来。
“哈哈哈,”来者正是杨子元,他抱拳对安云说道:“足下好身手啊!”
安云冷着脸不搭理他,跟着囚车缓缓而归。
入了城,天色已然半黑。街边的食肆、各色酒楼又或是青楼皆挂起了灯笼,将夜色中的青民城点缀得分外可爱。
“哎哟,这三人谁啊?”
“咱们这青民城可是好久没见过犯人了啊!”
“真是少见!这十几年来,城中的监狱就没住过几个人,俺都想去监狱里当个狱卒了,反正是个闲差!”
……
离着宫门还有两百丈距离,一人一身青锦,一头银发,后颈处却长着青赤黄白黑五色发丝。手持九尺马槊,横槊拦街。
“谁家杂碎敢抓我外孙?”那老丈横眉立目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