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拨人左边的看右边,右边的看左边。
老道士冷眼旁观却不点破,只是不时冷笑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适时而来,照着八人的后背痒痒欲扰。
“师尊,这八人是来杀我的么?”身后,山洞里的那人虚弱问道。
“不然呢?”老道士笑道,“八人各持兵器,不请自来。难不成是上山打猎,炖了给你补身子不成?”
身后的五色神牛厉目怒吼,硕大的身子堵在山洞洞口,怒视那八人。
老道士一语中的,却也一时间让八人放下心中芥蒂。
八人皆是青云境界的大宗师,但无人指点,未入‘天人’,自然修不成天眼。
他们只知晓此地有人修成天人,却不知有云中山人在此镇守,更有一头看着就骇人的大牛。
“山人错怪了,”一人一身黄衣,抱拳笑道,“我二人见我国中有人修成天人,奉屿公之命来此一看。顺便守护那人,免得被贼人趁虚偷袭。”
此人正是当年英南一役上的黄衣魏安。
一晃二十年,当年的大行者此刻也已修到赤霄境界,始终不变的是一身黄衣以及腰边那口仿造狻猊剑所铸的寒铁剑。现在林屿国中为威安侯。
“正是!”与魏安同来的那人也抱拳说道,“云中虽不归我林屿国管辖,却在我林屿国境内。此地出了一‘天人’,屿公放心不下,特命我二人前来一看。”
此人一身黑锦,头戴爵弁,腰悬双剑。姓严名森,也在林屿国中封侯,爵号雁次。
老道士笑而不语,问六骏道:“你六人前来,也是护卫我徒儿?”
那六人低眉思索,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倒是那南亭侯齐又单耿直得很,他一绰眉尖刀,朝着云中山人便说:“我等奉庄公之命,来此一观。若是山洞里那厮能为我大夏所用便将他带回,若不能便砍了!”
此语一出,另五人纷纷瞪着他。
“废什么话?”齐又单反骂他们五人,“明摆着的事情,这老道士活了两百岁了能看不明白?那两货说得好听,可好听不顶用啊。依俺看,我们拉上他们俩,先砍了这老道士,再杀了那牛,拖回去炖了,最后再看看山洞里那货跟不跟我们回去!要是不愿意跟我们回去,顺手砍了便好!”
另五人若有所思,又陆续点了点头。洞口处的大牛一脸疑惑地哞了一声,怒视齐又单。
老道士仰天大笑,称赞南亭侯道:“倒是你这个山贼出身的南亭侯爽朗,比其他人强多了!”
齐又单听了,先笑了两声,回过神来又问道:“你这老道士是在夸俺还是在骂俺?”
老道士又笑,而后背过身去,说道:“回去吧!别说是你们八个人,便是八十个也不过是在山脚多挖八十个坟罢了。”
那八人迟疑不决,已然二百岁的云中山人在世人眼中与神仙无异。说不定这八人还在孩童时代便是听着云中山人的故事长大的,心中敬畏之情可见一斑。
“师尊,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杀我?”山洞里,那人问道。
“正常,”老道士抚须而笑,“天下攘攘皆为利来!你修成天人,待几月或几年之后功力恢复,他们如何奈何得了你?只要不在同一条船上,他们便会来杀你。自太祖起,这世间刚入‘天人’便被杀的人远比入‘天人’而不被杀的人多得多啊!”
“哞?”那神牛高亢一鸣,如临大敌。
云中山人大笑,而后朝南而问:“二位何来?”
话音刚落,一人一身紫青衫,头顶紫青冠,腰悬三光,飘然而来。另一人接踵而至,一身紫金衣,头戴紫金爵弁,腰间一口囚牛剑。
正是武乡侯段璋以及武定君吴不定。
两人刚一落地便互揖,段璋明显比武定君低了一手。
“见过云中山人!”武定君朝老道士一揖,后者拱手回礼。
“武定君何来?”老道士抚须问道。
“实不相瞒,”他倒也爽快,“来请山洞里那人入我盘古城辅佐天子。”
“若贫道不依,或是我徒儿不愿去你帝畿,又该如何?”
武定君也不多言,拔剑而立,一脸狞笑地盯着云中山人。一口囚牛剑锋芒毕露,尤其在这高耸入云的云中山顶、在这缕初初而起的晨晖之中愈显骇人。
老道士冷哼一声,满脸不屑,轻蔑道:“凭你这小娃娃,也想在贫道面前杀我徒儿?”
“本君心里也没准,”他插剑拄地,而后对边上的段璋说道,“武侯,且助本君一臂之力。”
段璋绰须思索……
“若能相助,”他恭敬至极,“本君愿以人头担保,请于天子,封武侯为‘武宁君’!”
他又对英北六骏里的吴中隆说道:“武成君,此地非你等可待之地,速速离去。山洞里那人本君为你等除之!”
“善!”
吴中隆毫不犹豫,拉上其余五人便飞身下山。
他又狞笑着对魏安说道:“魏安,你见了本君为何不跑?不怕本君一挥宝剑便取你首级?也好告慰云成在天之灵?”
魏安大哼一声,中气十足地回道:“隔季不杀,武君要杀我,不怕辱了你盘古紫金龙的名头?”
而后急忙拉着身边的严森飞下云中。
边上,段璋仍在思索。
“武侯,本君挡住云中山人,你信手便可击杀山洞那人。此等买卖,为何不做?”
“嗯……”段璋沉吟一声,而后一脸肃穆,“本侯,愿为‘武安’!”
武定君拧眉,问道:“三光本就是武宁君佩刀,秋霜失落多年,武侯无有秋霜,焉敢为‘武安’?”
“那待本侯寻到了秋霜,可为‘武安’否?”
……
山下,六骏迅速离去。
“中隆,为何拉着我们便跑?他两要是干不掉那老道士我们也好补个刀啊!”齐又单问吴中隆道。
“补不了,”吴中隆摇头,“我等在不在云中已没甚所谓!只要配三刀的那人与武定君联手,那小道士立死。若那人不同意,我六人即便联手,也不过是鸿毛落英江——微不足道!”
“那我们在那观战不成么?武定君、云中山人,这两名号俺从小听到大,他两要是打起来说是百年一遇都不夸张啊!”齐又单又问。
广寒君蹙眉嗔道:“两天人对敌,你要站在边上观战,与寻死何异?”
“广寒君所言甚是……”吴中隆说道,又将当年英南一役上武定君与安远过招的场景讲与他们听。
“天都裂开了?”齐又单大惊,“还好我们跑得快!”
六骏恨不得用马鞭抽自己的屁股,加速逃离而去。
云中……
“武侯若寻到秋霜,本君愿请于天子,封武侯为‘武安’!”
两天人终于将买卖说定。
段璋拔刀,日月双刀一正一反握在手中,只等武定君拖住云中山人他便奋勇而前。
“那头牛很是不凡,武侯当心!”武定君说道。
“无妨,那头牛伤不了老夫,山洞里那人与孩童无异!本侯劈碎那山头便可。”
武定君大笑,正要提剑而起……
突然,两天人脸上笑意全无,反而一脸凝肃。
东南方向,一人一身青衫,横眉立目,迅猛而来。
云中山人抚须大笑,那头神牛也欢快地哞叫着。